■李群涛
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是跟着曾祖父在村北的小河边放羊。村子北边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村民叫作北江,长大后才知道她叫外沟河,属于颍河的一条支流。40多年来,这条河就是我童年的全部记忆。
那条小河极其安静,安静的犹如一个大家闺秀,气定神闲、气质优雅地静坐在颍川大地上。水面犹如碧绿的镜子,偶尔会有一两只野鸭从水里钻出来,慌慌张张地飞向远处,又或突然扎进水里,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岸边稀疏均匀、错落有致的芦苇也随之摇曳曼舞。
那时候的河水是人畜共饮的,曾祖父的两只绵羊渴了就喝河水,我渴了也是喝河水。蹲在小河边,用手轻轻拨开周边的水草,掬起一捧河水,啜一口咽下去,一股清香甘洌的甜味瞬间滑落喉咙,顺着脉络淌进每一根毛细血管,浑身飘飘然而神清气爽。回望小河,几条小白鲢在清澈见底的河水中游来游去,捡个小石块投进去,鱼儿瞬间没入水草中,稍停片刻,就又钻出来在你面前兀自嬉戏。
突兀不平的河畔,长满了叫不出名的野草野花,还有不少叫不出名的昆虫在草丛中鸣唱。翠绿的青草与红黄相间的野花,还有那洁白无瑕的绵羊,以及头顶那透亮的蓝天,构成了挥之不去的记忆画面。曾祖父犹如一尊历经沧桑的石头雕像,静静地、慈爱地注视着我和他的两只绵羊。那两只绵羊很通人性,从来不会跑远,就在曾祖父的身边悠闲自得地啃着那青青的河边草。
远处有棵歪脖柳树,柳树枝条犹如少女的青丝,自然地垂在水中,静谧地让人有些窒息。柳树下面,一个带着草帽的垂钓者,执根钓竿没入水里,半天也不曾有一个动作,几只白鹭从他前面掠过,他依然如一尊石头岿然不动。曾祖父不允许我过去打扰垂钓者,当然也不会让两只绵羊打扰他。曾祖父说要敬畏每一个人,还说在这个世上不仅要敬畏人,也要敬畏大自然,包括这条河,这是我们村的神河,我们要敬畏她,保护她!
我后来长大到外求学,再也没有机会陪着曾祖父到小河边放羊。直到有一天,家里来电话,说曾祖父去世了,我疯一般地赶回家。埋葬完曾祖父后,我又一次走到村北的小河边,但是,这还是我记忆里的小河吗?河水早已干枯,黑色河底已成龟裂状,河岸除了被开垦种植的庄稼,早已没有了野花野草。记忆中的歪脖柳树也没有了踪影,只有一些白色食品袋、泡沫块和脏兮兮的生活垃圾,占据了柳树原来的位置。我不知道河水何时断流的,也不知如何枯竭的,也许曾祖父是最清楚的,他一定是和我记忆的那条小河一块走的。
这两年,政府越来越重视环保,保护绿色自然成了人们的共同心愿,在政府的强力整治和人们的维护下,已奄奄一息的小河渐渐恢复了生机。希望不久的将来,河水能再次奔腾跳跃,绿草能铺满河岸,梦中的神河能再现大自然的神奇与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