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明

翻开梁实秋的散文，“孩子”、“衣裳”、“写字”、“画展”、“狗”、“猪”、“鸟”……都成了笔耕的范围，洋洋洒洒，纵横捭阖，娓娓道来……

身为七尺男子，自然对“男人”篇章感兴趣。哈！这老先生真真“损”透了，竟劈头盖脸地给男人下了个“脏”字，接着，连珠炮似的写了男人的“懒”、“馋”、“自私”。“有些男人，西装尽管挺直，他的耳后脖根，土壤肥沃，常常宜于种麦！”活活地让男子汉挺不起胸来。

“女人怎么样呢？”“善变”、“拿不定主意”、“善哭”、“胆小”，梁先生都有拍案叫绝地描绘。“东家长，西家短，飞短流长，搬弄多少是非，惹出无数口舌”，把个说东道西的“长舌”女人，跃然纸上。

在人生的长河里，或曰在人生的短瞬间，自婴儿至中年到老年，都有可供人总结的地方。孩提时的童真，人们大多感悟，不必细研。但“中年”、“老年”让人写来，就不会像写孩子那般宽容；若限定在三千字，则并非易事。然而，在梁实秋的笔下，犹如汩汩清泉，清新自然地流淌。梁先生未把笔触停留在悲观上，他把笔锋一转，向人们指出：“四十开始生活，不算晚，问题在‘生活’二字如何诠释。如果年届不惑，再学溜冰踢毽子放风筝，‘偷闲学少年’，那自然有如秋行春令，有点勉强。半老徐娘，留着‘刘海’，躲在茅房里穿高跟鞋当作踩高跷般地练习走路，那也是惨事。中年大妙趣，在于相当的认识人生，认识自己，从而作自己所能做的事，享受自己所能享受的生活。”这似乎有点游戏人生，其实不然。梁先生指出的是，人到中年，不要停留在容颜外观上的衰变上，而应看到其成熟，看到其年富力强，是人生的第二青春，应该多做贡献。

若论起老年，梁先生自然不放过发苍苍、齿摇摇的龙钟老态。小品“老年”中不乏“由黑而黄，而灰，而斑，而耄耄然，而稀稀落落，而牛山濯濯，活像一只秃鹫”之类关于头发变化的描写。但他说“老不必叹”，“花有开有谢，树有荣有枯”，很是超然。然而却看不惯一些人将白发“偏要染成黑头”；更鄙视“半老徐娘，驻颜无术，乃乞灵于整容郎中化妆师，隆鼻隼，抽脂肪，扫青黛眉，眼睚涂成两个黑窟窿。”他甚至愤世嫉俗地呵斥：“物老成妖，人老成精。人老也就罢了，何苦成精？”在他看来，人老了外表变丑倒不足惜，主要的是“别自寻烦恼，别碍人事，别讨人嫌。”要人们有自知之明，自珍自爱，保持晚节。尤其对素养高的文人，不妨再潇洒一些：“江州司马泪湿青衫之后，不是也还未能忘情于诗酒么？”这儒者的风雅，还是应该发扬光大的。

纵观《梁实秋散文》，最使人爱看的当推《雅舍小品》。读他的小品，如饮甘霖，如啖珍馐，似美酒醇烈，若佳酿香脆，给人以精神上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