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水韵沙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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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2日 星期

婚 礼


■特约撰稿人 何志敏

不到三更天,她就醒了,脑袋木沉沉,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被高原紫外线照得黝黑的脸上,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和被她“将军”时嘴角微微上翘的憨憨的笑容……

她和他是在军地联谊会上认识的。她从小就向往军营,考大学时差两分没有考上军校,绝了军营之路,却不绝爱军之心。随后,毕业、工作、相亲,不觉中,她成了大龄剩女。她明白,自己心中始终有个结:军人。

那次联谊会上,他太普通、太其貌不扬了。外貌黑,显得老不说,个头顶多一米七,距她心目中威武神勇、英姿勃发的军人形象实在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当时,她是抱着同情弱者的心理主动走向他的。他独自坐在晚会一角,寂寂无语。她邀请他跳舞,他有些腼腆地说不会。她执意请他跳,果真不会,半曲未了,就踩了她好几脚。回座位时,他那个为她凳子拂尘的小动作,让她为之一动:这个男人好体贴。他讲肩上的军衔和胸前的资历牌、他可爱的兵、美丽的高原驻地。

渐渐地,他的身影竟在她目光中伟岸起来了,那张粗糙的黑脸似乎也白了许多。

她的心动了。

于是,她开始收到字迹隽永的、来自西北某信箱的来信,一月两封,很准时。截至上月底,一共六十三封,厚厚的一摞儿。

现在,她把这厚厚的书信用金丝线细细地捆扎好,又展开一块红布包起来,她紧紧搂在怀里,眼泪止不住簌簌而下——那清秀的字体,烫人的话语,绵绵不绝的情思,在吞噬着她的心脏,啃咬着她的肝肺。

许久,她抬起头,看到桌旁那个大蓝布包,里面除了给婆婆治疗腿风湿的二十付中药外,还有给婆婆买好的两身新衣服,一身上褐下灰的棉绸单衣,一身浅蓝的带襟棉衣和一双平跟软底布鞋。靠桌边竖着的那根泛着红褐色漆光的拐杖,是她跑了好几个商场才买到的,婆婆那根用作拐杖的破竹竿,早该丢弃了。新拐杖中间折叠着小圆凳,不管走到哪儿,随时可立可坐。挨着拐杖平立的那个红皮箱,是给小姑准备的,里面是她给买的几件女孩子穿的内衣和几盒她用不完的化妆品。毕竟,小姑子高三了,是大姑娘了,得注重穿着打扮了,不能光顾学习。对了,她专门托人找的两本高三高考复习资料可得装进去,小姑子正有用,千万忘记不得。

天渐渐亮了起来,犬吠声隐隐可闻。她揉揉肿胀的双眼,开始洗脸化妆。眼影要打,腮红要扑,嗯,口红,鲜红色的,更不能少。今天,她就是新娘了,她要画得精精神神、漂漂亮亮的,让他看到,让他高兴,让他心安。她今天要穿上洁白的婚纱,做他的美丽新娘……

院子里,大门处,胡同口,都贴上了大红的大双喜字,婚礼的喜庆从院子顺着胡同一路朝大街洋溢出去,半拉县城都弥漫着他和她婚礼喜庆的气息。人们来来往往,庄重而悄然地忙碌着,似乎在等待那一神圣时刻的到来。

鞭炮响起来,飞扬的炮纸把胡同铺成了红地毯。车的鸣叫,人的喧哗,打破了婚礼前的宁静。他来了!接她来了!她的心狂跳起来。

两个士兵并排踏着正步走来,后面簇拥着穿绿色军服的一干人,宛如一条绿色无声的河流,默默向前涌动。她穿着洁白的婚纱迎上前去,脚下猩红色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很稳。太阳凝固在了头顶,流云躲在了树后,小鸟不知其踪。她走到了士兵面前,缓缓伸出戴着白色细纱手套的双手,接过他——方方正正的党旗覆盖下,镶嵌着他面带微笑照片的古铜色骨灰盒。部队首长郑重地把烈士证书放在骨灰盒上,向他和她,庄严地致军礼!

她竭力压制着眼眶涌动的泪花,像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低下头,对着骨灰盒喃喃耳语:亲爱的,你推迟了三次婚期,今天,我们完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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