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水韵沙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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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2日 星期

冬趣组章


■特约撰稿人 安小悠

会唱歌的水壶

幼时,在北方,入冬堂屋门上要挂上挡风的厚帘子,屋内要生上炉子取暖。放学回家进屋,先跺跺脚,晴日抖落飞尘,雪天抖落的便是雪屑,然后把手贴在炉子上,温暖便从手心漫延全身。

夜晚,昏黄的灯下,一张方桌四个角,父母各占一角缠鸡毛掸子,我和弟弟各占一角写作业。一家四口,各司其职。天寒地冻的岁月,屋内却是那样温馨,每一丝空气里都涌动着亲情的暖流。旁边的炉子暖烘烘地燃烧着,炉子上的水壶冒着热气,“吱吱”地响着,仿佛唱起一支欢快的曲子……

父亲提起水壶,把热水倒进暖水瓶里,塞好皮塞儿,将瓶身擦干,来回颠倒两下,确定不漏水后放进被窝。无论幼时生活怎样清贫,父母都保持居室整洁,保证孩子们温饱。我们写完作业,简单洗漱后上床睡觉。暖水瓶是被窝里的小太阳,脚蹬着、手搂着它睡觉,梦里是一派春暖花开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那水壶的歌唱变成梦中蜂蝶的嗡闹。弟弟似乎睡熟了,旁边的小床上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迷迷糊糊间,我睁开眼睛,看到父母还在劳作。炉子的四周,反扣着我们白天被雪水浸透的棉鞋,鞋垫单独抽出来,靠着炉壁和鞋子一起烘烤。

钻进被子捉迷藏

院里扯根绳,一头拴在檐下廊柱上,一头拴在院南头榆树上。绳子主要用来晒东西,衣物、干菜、腊肠、腐竹、捆成把的鸡毛……冬天晴朗时,多用来晒被子。

乡亲们节俭惯了,只要自然的光能借上,他们都不会错过。白天让阳光把被子晒暖,驱散冬夜的冷寒,晚上就着月光刷锅洗碗,喂猪喂牛。世界上没有比冬天的阳光更温情的光了,世界上没有比月明更亮的灯了。

将被子搭在绳子上,为了让阳光进去,还要在被子中间支上短竹竿。孩子们钻进被子里去,将小身体藏在其中,腿脚却露在外面,仿佛那是被子的腿脚。孩子们的欢笑声,也就成了被子的欢笑声。藏好了要对方找,以为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万物都将隐身于一团黑暗之中,任谁火眼金睛也看不到了,真是掩耳盗铃般的欢乐。

被阳光晒过的被子暖烘烘的,棉花的芬芳与被罩上的皂香相融,在阳光的曝晒下生成另一种醉人的馨香。埋首被中,感觉被好时光紧紧拥在怀里,冬天的严寒、生活的贫苦带来的无形枷锁被瞬息剥落,心头涌起一种漫步云端之感。冬天真好啊,钻被子捉迷藏的岁月真幸福啊!

靠墙取暖

枯草覆霜的乡间,土墙被磨得发亮,牲畜在墙角蹭痒,孩子们在墙根取暖。

挤在一起取暖儿,是冬日孩子们常玩的游戏。择一处墙根,站成一排,由两端的人往中间挤,左侧的扛着膀子用力往右挤,右侧的人铆足劲儿往左挤,和“拔河”时的情态截然相反。左右两侧势均力敌,边挤边喊号子,直至中间的人抵挡不住被挤出来,迅速回到两端,重新加入游戏,如此循环往复,挤得满头大汗、面红耳赤也不作罢。

靠墙取暖基本算是男孩子的游戏,我只是看着,并未加入他们。可我多想加入他们,衣服弄脏了可以拆洗,弄烂了可以缝补,童年却一去不返了。听着他们的号子声此起彼伏,冬寒被驱赶得很远,我心里充满了羡慕……

弄冰

北方乡村长大的小孩,哪个没偷吃过雪、没偷吃过冰凌?雪是白砂糖啊,冰凌是夏天吃不够的冰棍啊!“吃雪,变鳖;吃冰凌,变星星。”在偷吃之后,哪个小孩都曾有过变鳖的担忧。

下雪堆雪人、打雪仗,还要用雪堆一个斜坡,泼上水,第二天就变成了冰滑梯。孩子们站着从斜坡顶端一冲而下,飞一般的感觉。拿棍子将倒挂房檐的冰凌敲断,尝了一根又一根,全不甜。夜里用搪瓷缸舀了水,偷偷加入很多白糖,放在窗外冰冻,早上舔一舔,很甜。

池塘结冰的日子,桥就显得多余。孩子们都溜冰去对岸,过了池塘,还要想方设法从池塘里弄块冰。杨万里在《稚子弄冰》里这样写:“稚子金盆脱晓冰,彩色穿取当银铮。”我们弄来冰后,先用嘴对着冰吹气,直到吹出一个洞来,用线穿着,提溜着去上学。有些冰在半路就“忽作玻璃碎地声”了,颇让人悻然。更多的冰被带到学校,安置于南墙之下,像一面面胜利的鼓锣、玉磬、盾牌。冰在阳光里融化,滋润着来年春天最先发芽的青草。

春草年年绿,王孙难再归。人长大后,不管走多远,都永远走不出心灵的街场,始终滞留在童年和故乡之中。那,是生命初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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