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季

唐一惟小说集《月季》共收录了七部中、短篇，按题材大致分为两类，前四篇为乡土叙事，后三篇写留美学生。《寻找贞洁烈女》讲述流浪汉杨毛的一段行乞经历，《月季》写月季拯救绝户家庭的历程，《少年阿加》写辍学少年阿加到城市谋生的辛酸，《玉女》讲述被父母抛弃的少女雪雁自欺欺人的故事，《韩博士在美国》写韩博士修车被“宰”，《耶鲁之约》写俩闺密为报考同一所大学反目成仇，《燕然未勒》写新冠疫情下的留学生杨雁的艰辛日常。七篇小说皆为底层视角，讲述被命运摆弄的小人物的生存困境和奋力挣扎。

关于乡土叙事的四篇，故事发生的时间是模糊的。从行文中可以推断出故事发生的大致时间背景是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乡村正从蒙昧和贫穷中苏醒，故事的主角在各自的困境中寻找出路。那些穿过村子的风，如一段段旧事轻轻拂动月色和尘埃，读后让人心绪难平。文学作品不仅要描写现实，还要反思现实。对于笔下人物的生存困境，作者为我们提供了多重认知，进而呈现了人性与人生的复杂。月季这个人物形象让我想起毕飞宇笔下的玉米——同样是家庭中的长女，同样持家、倔强，为家庭甘于牺牲自己的幸福，所以她们的悲剧格外让人心疼。玉米和月季在与命运抗争过程中所遭受的不堪折射的是乡村女性挣扎于社会边缘的艰难局面，在那个特定的年代是有一定代表性的。月季最后对乡村的回归是拯救家庭的失败，还是重建生活的信念，她自己也很茫然吧。当然，那个年代一去不复返，月季、雪雁们面对的是崭新的时代，那样的悲剧再也不会发生。

旅美三篇皆为美国留学生的生存困境。作者始终采用底层视角，细细描摹他们面临的种种艰难，让我们感觉到作者就和他们站在一起，就生活在他们身边。这和唐一惟两年旅美生活息息相关。可以想见，她写的是熟悉的人和事。《燕然未勒》这个名字取得很机灵，唐一惟玩了一下射覆游戏，暗指故事主角“燕然未勒归无计”——人在异国他乡，恰逢新冠疫情肆虐，自然是欲归难归，对祖国和亲人的思念尤为强烈。

唐一惟的作品秉承“新写实小说”的风格，具有非常强烈的现实关照情怀，《月季》七个故事里的每个主人公都有真实原型。唐一惟的笔触老道而冷静。她笔下的人物几乎都被她一笔一笔写入了绝境中，不得不在绝境中找出路。作者用极度客观和冷静的“冷眼”描写现实，也抱着足够的“深情”为笔下的人物寻找出路、寻找温暖和命运的亮点。杨毛和“夜哭郎”妈妈的互相感谢，遭窃的老太太为抢劫的阿加脱罪，这让我们看到生活中阳光的一面——生活中，善良从未缺席，希望也从未消失。因此，重塑生活信念、重新拥抱人生，才是作者笔下人物摆脱困境的不二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