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幸福

五六十年前，漯河有一片金色的沙滩。当年沙河、澧河交汇处向东南岸，一直到铁路桥是天然沙滩。除了夏天涨水那几天，这片沙滩四季都有，宽的地方有几十米，全部是小粒河沙，踩上去绵软舒适。

我小时候经常在这片沙滩上玩耍。沙子里混有不少金色碎片，玩过沙后，手和胳膊上都沾上了这些碎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时不懂这是叫金云母的矿物质，以为“沙里淘金”说的就是它，但从没有听说过有谁在这片沙滩上淘出金来。

暑假里，沙滩聚集了很多孩子。我们冲进水里比谁游得快、比谁憋气时间长，欢乐无比。像我这样不会游泳的孩子另有乐趣——离河越近沙越潮湿，近水的沙滩上有很多小洞，用手向下抠，会摸出半圆形、硬币大小的河蚌。河蚌并不喜欢被人从窝里抠出来，但它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只是将两片原本紧闭的壳张开一条狭缝，吐出一股水，仿佛泪水。

那年月很少有人挖沙，水底的沙很平坦。在浅水区域，透过清澈的河水，可以看见一道道小东西爬过的痕迹，顺着这些痕迹寻去，会捡到正在爬行的河蚌。这种蚌比在沙滩上抠出来的大两三倍，身体是扁长的，布满绿斑，很好看。顺着一种极窄的痕迹，会捡到螺丝钉一样的河螺，一身暗黄色的纹路，也很漂亮。这些河蚌、河螺没什么用处，我们向人炫耀后会把它们放回水里。

那时候没听说过纯净水，也没有随身携带的茶杯，孩子们口渴了，向上游走两步，双手掬起河水就喝，甘甜可口，喝多了也不会肚疼。

沙滩又是免费的洗衣房，女人们常提着篮子，装着被单、衣物来河边洗涤。河边有几块平坦的红石就是洗衣台。将衣物打上肥皂，放在石块上用棒槌槌几下，再放到水里摆几下，流动的河水会把它们冲漂干净。衣物拧水后平摊到沙滩上，女人们就开始洗头。头发洗好了，干热的沙子也把洗过的衣物蒸干了，抖一抖，一点儿沙子也不会沾上。用河水洗过的头发滑溜，用河水洗过的衣物干净。

河水深处可以行船。我小时候常看到纤夫拉着货船溯流而上，后来看得更多的是鹰船捕鱼。鹰船一般三五成群出动，在一片河域围猎。每只双体铁皮扁舟上立着一个渔夫和三两只健硕的鱼鹰。渔夫将鱼鹰赶下水，然后用竹篙击水、作势驱鱼。鱼鹰捉到鱼，会扑打着翅膀欢快地游回来，渔夫用竹篙挑上鱼鹰，让鱼鹰把喉中含的鱼吐入船舱。若是遇到大鱼，训练有素的鱼鹰会两只合作，叼头衔尾，共同把大鱼抬出来。看到这些欢腾的场面，我们也会在沙滩上跑着看，跟着高兴。夕阳西下，鹰船驶远了，我们也该回家吃饭了。

沙滩上的童年往事，至今想起仍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