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  华

都说“80后”会是很苦逼的一群人，因为夫妻俩上要养双方父母四个老人，下有不懂世事的孩子，还要做好自己的工作、结交朋友、处理好人际关系……如此繁多的事情堆在这样的一个年龄段，只因为这群“80后”大多是独生子女。我还在对此戚戚然，不知以后该怎样应对时，就有了活生生的教材摆在我眼前。原来，我爸妈也属于“苦逼”的这群人。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那我家可有着“四宝”呢。

爸爸妈妈都是“60后”，兄弟姐妹各有五个，都在自己家排行老三。爷爷奶奶都年逾九旬了，由于姑姑叔叔大伯们都在外地，两位老人主要由我爸妈照顾。还好，爷爷奶奶是新疆建设兵团的离休干部，工资待遇不错，身体还算好。上了年纪后，爸爸不放心他们老两口自己做饭，虽没住在一起，但无论严寒酷暑、风吹雨打，爸妈一天三顿饭一顿不落地送了五六年。

随着爷爷奶奶的年龄增大，高血压，冠心病等“不速之客”逐渐找上门来，身边越来越不能离开人。在爷爷奶奶接连几年轮番住院后，爸妈请来了保姆贴身看护，但他俩仍是一天几趟地跑去看看才安心。我在工作之余，也会尽所能地给爸妈帮忙，让他俩少操劳些。

日子这样过得忙碌、充实又平淡，出现急剧转折是从年前姥姥突发脑梗塞住院开始的……

姥姥姥爷家在周口市区，虽也有五个子女，但身体不错的他俩也是自己生活，闲了就往各个孩子家小住一阵。姥爷是退休教师，退休后越发耳聋得厉害，姥姥大字不识几个，俩人的交流姥爷完全是看姥姥的口型加上生活的默契。

去年12月初的一天上午，爸爸突然给我来了电话，说让我送妈妈去车站，她要坐车去周口，姥姥脑梗塞一早被救护车送去医院急救室了。爸爸语气严肃，说话沉稳，还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听了这些，我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姥姥过完国庆节才回的周口，前几天还说要去野地里拽些“扫帚苗”给我做蒸菜吃，怎么就进了重症监护室？

被姥姥一手带大的我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把妈妈送上车后，我晕晕乎乎地去单位上班了，可心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给小姨打去电话，却也问不出什么来。下班后，又熬了一晚，老公看我实在魂不守舍，赶忙也把我送去了周口。

赶到医院后，姥姥已经抢救过来了。原来她半夜就发病了，但跟姥爷不在一个屋，再加上姥爷耳聋，硬生生地拖到了上午8点才被姥爷发现……现在虽没了生命危险，但右脑血管堵塞严重，偏瘫了。姨妈舅舅们寸步不离地贴身伺候着，直到病情稳定了才开始轮班休息。

妈妈在医院照顾了一个多月，其间就回来过两天拿换洗衣服，再让爸爸给小商店进进货，去给爷爷奶奶洗洗澡，就又马不停蹄地坐上了去姥姥家的班车……爸爸多次嘱咐妈妈：“好好照顾咱妈，家里不用你操心，我这都应付得来……”在姨妈、舅舅、舅妈们的悉心照料下，姥姥身体进入了复健阶段，并在年前出了院，被大舅接到了老家。

两个月后，老公开车跟妈妈一起去大舅家，把姥姥接来了漯河。爸爸更是提前两周就把病床、看护人的床都收拾好，为姥爷也安排好了房间，并配齐了姥姥所用的生活品。他们同时照看四个老人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把姥姥接来的第二天中午，我和老公下班后去前去看望，进屋后，我坐下陪姥姥说话，老公就进厨房去给正在做饭的妈妈帮忙，并询问这一天姥姥的情况。过了会儿，隐约听到老公说：“妈，看你精神不怎么好，这一晚没少折腾吧？”妈妈：“你姥姥不爱穿老人尿不湿，我差不多一夜没睡，每隔半个多小时就喊她小便，但还是应付不及，尿床了两次……早上5点多就起来去菜市场买菜给你奶奶家送过去，回来就开始做早饭了，是感觉有些累，可能还是没掌握住规律……”老公说：“要不这样吧，下班了我过来做饭，你照顾好俺姥就好。”妈妈听了笑着说：“不用，你们上班忙你们的，我能应付得来，这是第一晚还不太习惯，慢慢就好了……”听了他们的谈话，我不禁心中有愧：我还没想到妈妈有多劳累，老公已经发觉妈妈精神状态不佳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有空儿就去姥姥那里坐坐，跟她聊聊天，看看妈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看着妈妈像哄小孩儿一样地照顾姥姥，端屎端尿，梳洗穿衣，吃饭擦身，不觉就有些哽咽。姥姥脑血管堵塞有些严重，有时候还会犯糊涂，说些不知所以的话，还会说得自己忍不住伤心落泪，妈妈都耐心地听着，耐心地回答着，糊涂的问题，就顺着姥姥的思路去解释回答。我想起姥姥刚抢救过来时，她对我说，只要你姥姥能醒来，就算瘫在床上我也认了。妈妈，也怕失去自己的妈妈……

2014年夏季，爷爷突发心梗，被爸爸及时拉到医院了，因为爸爸知道爷爷能扛病痛，不是实在疼痛难忍是不会跟他说的。但是一进医院，医生稍作检查就把爷爷送进了重症监护室，不让爸爸上前探视，只被告知第二天上午10点才允许两位家属进去探望10分钟。第二天一早，奶奶留在家里，我和爸爸妈妈收拾妥当后9点就到了医院，等待的那1个小时，真的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终于到了10点，重症监护室门口围满了前来探望的家属们，每次只能进去5家人，我赶忙前去排队。扭回头去看爸爸，这么多人的面孔，差点儿没找到他——才一晚上，爸爸的脸黑黄黑黄，本来壮壮的身躯这会儿依靠着门边显得那么单薄，眼睛也有些浑浊。临进门时，爸爸决定让我和妈妈进去，他在门口等着。我们穿着消毒服进去之后，找到爷爷的病床，看到爷爷精神蛮不错，声音依旧很洪亮，像是往常那样跟我打招呼：“哟，你俩怎么来了！”

十分钟过得超级快，护士们让我们离开。跟爷爷道别后，在门口看到了翘首以盼的爸爸，他听妈妈讲爷爷的情况，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呼吸也平稳了，眼睛里亮晶晶的。我这会儿才明白爸爸为什么让我和妈妈进去，他是害怕失去自己的爸爸呀。

都说爱是向下的，因为父母对孩子的爱是不由自主的，是与生俱来的天性，但我们对长辈的爱也应一样，只不过，是向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