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水韵沙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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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8月19日 星期

妈妈们的双城生活


■金星

(一)

孩子一岁多了,一直由我妈帮我带着。

我产假结束开始工作,妈妈为了我,从农村老家到城里帮我带孩子。一直在农村生活的她实在不习惯城市的高楼大厦,因此每周五不等我下班回家就收拾好了行李准备离开。我下班后看到她已收拾好的大包小包,问她回家的原因,她说:“我回去看看你爸,给他洗洗衣服收拾收拾,顺便看看家里的菜咋样了。地里也该收拾了,不知道你爸记得不……”回到家里洗洗涮涮,还没睡个安稳觉就到周日了,她再匆忙赶回城里带孩子。

从工作的地方到家里,每次都需要倒三次车。村里交通不便,出门等半个小时能遇见公交车跟中奖差不多。实在等不到,妈妈就坐辆小三轮,因为三轮车比出租车便宜,出租车也很少往村里来。

某个周日的下午,我在楼上带孩子,接到了妈妈的电话:“我走到这碰见个工商银行,离你家远不远?我是不是走过了?没有迷路吧?”我一听急了,赶紧告诉她不要再走了,我下去接她。妈妈进城后迷方向,因此我最担心她的安全问题。我抱着孩子下楼,向她描述的地点赶去。看到她又是大包小包,我几乎要生气了:“你咋不坐公交车呢?不是给你说了,一块钱坐到楼下,我到时候接你,你迷方向还逞能,万一丢了咋办?”妈妈脸憋得通红,一半是累的了,一半是不好意思:“我一个老太婆,丢了也没人拾,怕啥?不过是多走几步路而已。我听你妹妹说上一个下车的地方到你家门口没多远,我想着既然不远走几步就到了,就想走走试试。今天我带的东西多,下次不带东西,我十来分钟就走过来了……”

妈妈跟着我住在楼上,就算每天抱着孩子下楼,仍然很孤单。没有人说话,她就抱着孩子去跟车棚看车的大爷大娘说话,跟路边卖手工的老婆婆说话。本来我还开心她有人说说话就不会那么想家了,没想到她出去了几次又不去了,问她为什么,她说:“没啥共同语言,我跟她们说不到一块儿。我前几天看电视,看人家新闻报道拐卖孩子,可吓人了,我在这不认识啥人,还是不要乱跑了。”

妈妈每天跟孩子怎么度过的,我无从想象,但妈妈不太开心总是真的,因为她嘴上没说,身体却替她表达了抗议:血压开始高了,血糖也不稳定了,头疼,头晕,吃不下东西,胃里不舒服……直到有一次我带妈妈做了心电图,听了医生的话,我才放下了自己的自私——妈妈回老家了,带着孩子一起回了老家。

妈妈的爱,是为了家人做自己不愿意的事。

(二)

我是那种经常看《再苦也要把孩子带在身边》这类文章的妈妈,对于妈妈亲自带孩子的教育深信不疑,并且十分坚定地要把孩子带在身边,可种种条件不允许,最终孩子还是回了老家。下班后,我看着空空的房子,孩子的玩具,妈妈没有带走的用品,心里空空的,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度过漫漫长夜。心,好像空了,生活也一下子失重了,不知道方向在哪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实在过不了孩子不在身边的日子,我开始了每天往返城市和老家的生活。

不能耽误工作,要预留出中间等车的时间,我早早出门,每一趟都需要两个多小时。下班晚了,没有回去的车了,我就打个车到回家的国道附近等着,等待往家的方向的顺风车。同事看我赶时间,大都好心绕路把我送过去;下雨了,等我坐上车再走;起风了,从车里找出衣服让我穿上……时间久了,我慢慢地知道了很多每天往返的老乡信息,也开始知道,原来有那么多人为了家、为了孩子,每日往返,过着双城生活。

我是一个四肢极不协调的人,大学时候学健美操,我记住了手的动作记不住脚的动作,记住脚下的动作,手就不知道该放哪儿了。考试的时候,教健美操的老师很无奈地看我一眼,给了我60分,希望从此不要再看见我。但这样的我,决定学开车了,因为开车的话,我跟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就能多一些。

除去每天路上往返的五个小时,我又从中午休息时间里抽出了一个小时学车。每天一个小时,雷打不动。电动自行车都不会骑的我,稍微速度高点都要害怕的我,手脚不协调的我,四个月的时间,被教练骂哭过四次,自己急哭过两次,补考了两次,最终拿到驾证。第一天上路,因为挂错挡,车子迟迟不能起步,不断熄火、启动、熄火、启动,后边的司机喇叭摁得震天响,骂声不断,气愤的人则直接下车敲我车窗骂,我下车,跟人鞠躬道歉,说对不起,再上车,继续尝试启动。挨了多少骂不记得了,湿了几身衣服也不知道,即使现在开起车来仍然心惊胆战状况百出,我仍然很欣慰——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我慢慢地用一个多小时就可以搞定了。

每天下班回家路上,透过车窗看见107国道旁的夕阳,看见天空的云彩,还有和我一个方向往家赶的车辆,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妈妈的爱,是为了家人做自己不敢做的事。

(三)

我每天往返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子。有人觉得我是钱多烧得慌,有人觉得我神经病,还有人怀疑是我不放心我妈、嫌她看不好孩子,村里人问得最多的是:“你又回来了?你单位报销路费是不是?报销油费?……”

随着各种传闻上门的还有村里一位婶子。我在屋里陪孩子读书、讲故事,她在院子里跟我妈说说笑笑聊了好久。过了一会儿,她走了,我妈进屋,扔过来一句:“你婶子家儿媳妇怀孕了,家离你单位不远,想趁你车去城里伺候媳妇给她做饭。”我“哦”了一声,应下了。

周一早上五点多,婶子开始在门外喊了:“星儿,起来没有,咱走吧?我收拾好了。”我蹑手蹑脚拎着包,掩门离家。走到车旁一看,婶子六七个大包装满了各种菜和粮食,面粉、豆角、空心菜、冬瓜、玉米、花生……我没说婶子你带的东西加起来也不到一百块钱,也没说婶子你儿子儿媳妇赚钱多得花不完你带这干啥,因为她像极了妈妈。或者,妈妈们都一个样儿?

把婶子送到她儿子家,我就离开了。周五下班了,我从单位下楼,准备回家,接到了婶子电话:“星儿,儿子媳妇都休息了,咱一起回吧?”我笑笑,赶忙说好。后来,婶子成了我的固定车友,每周末和我一起回老家。

现在,工作日在城里看孩子照顾儿女、周末回老家照顾丈夫整理田园、和我一起往返的婶子阿姨们,都能凑一桌麻将了。

妈妈的爱,是为了孩子做常人看来很折腾的事。双城生活妈妈们的固执和爱,值得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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