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工
“认识”林青霞还是近些年的事儿。我有长期订阅《南方周末》的习惯,尤爱其副刊的丰富多彩,自从发现了“青霞窗口”这个栏目,便牢牢地被吸引住了,几年之间,陆续赏析她的作品超过五十篇,后来购到她的《窗里窗外》和《云来云去》两本书,仔细阅读,反复玩味,裨益良多。
林青霞祖籍山东青岛,出生在台湾的一个军人家庭。上世纪八十年代电影公司导演宋存寿选定她饰演《窗外》里面的江雁容,当时她母亲坚决反对其步入娱乐圈,为此母亲还为女儿的决定卧床三日不起,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她从《窗外》一炮走红,后来陆续饰演了一百部电影片子,成为华人世界地地道道的成功者和大美人儿。但是她在回忆自己的影坛生活时,还是认为拍摄《窗外》时期是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后来林青霞和琼瑶成了密不可分的朋友,她在回忆和琼瑶的友谊时,这样娓娓道来:“琼瑶姊和我的命运,都是因为同一本书而改变了自己的一生,而这本书令我们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成了名。十七岁那年,高中毕业,走出校门,脱下校服,烫了头发,走在台北西门町街头,让星探发现了,介绍给八十年代电影公司,电影公司送我一本小说《窗外》。这本书的作者就是琼瑶。那时的她总是一头长发往后拢,整整齐齐地落在她笔直的背脊上,小碎花上衣衬上一条长裤,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是这样打扮。那是我拍《窗外》四年后的事。我十七岁饰演《窗外》的少女,主演了12部琼瑶小说改编的电影,我的青春期,我生命中最璀璨的十年,和琼瑶姊有着密切的关系。”
她继续说:“少女情怀总是诗。那十年我如诗的情怀总是和琼瑶的小说交错编织,那些忙碌的岁月,除了睡梦中,就是在拍戏现场饰演某一个角色,生活如梦似真。偶尔有几个小时不睡觉不拍戏做回自己的时候,我会跑到琼瑶家倾吐心事。琼瑶姐总是奉上一杯清茶,优雅地坐在她家客厅沙发上,耐心地倾听我的故事。我们时而蹙眉,时而失笑,她写出千千万万少男少女的心事,所以我们也有许许多多共同语言,有时一聊就到半夜两三点……”
林青霞原本是电影演员,她后来却为何痴迷于文学创作呢?
她在《有生命的颜色》中说,为了演好电影角色,她聘请台湾中文大学教授金圣华教她文学和英语。她回忆道:“有时我和她在星期六的下午相约在半岛酒店喝下午茶。在那儿我们谈文学、谈哲学、谈艺术,间或也会到对面的艺术中心看画,消磨着很有意义的下午。在交谈的过程中圣华给了我很多启发和灵感。有时因为她的一句话,我回家就可写出一篇文章。”
林青霞在她的作品中多次提到回到大陆的感受。在《家乡的风》里,她写道:“到了青岛,我们下巴士走到海港边。我扶着栏杆,迎着风。这是我家乡的风啊!那风轻轻地吹拂着我的脸,我的发,我的衣衫,仿佛父母化成了家乡的风包裹着他们深情的女儿。我闭着眼睛倾听那风的话语,感受那风的抚慰。”
她还是一个喜欢带给别人意外惊喜的人。她在《你是不是林青霞》一文中叙说道:在香港一个诊所里等候应诊,斜对面坐看两位上了年纪的阔太太。她们聊天的声音很大,突然听到了我的名字。我和秘书对望一眼,竖起耳朵听听她们说些什幺。大意是说有一个侄子不肯结婚,说世上哪有第二个林青霞。我站起来毕恭毕敬地上前自我介绍。两位太太停了几秒钟,手指着我说:你就是林青霞?然后两个捂着嘴拍打着对方笑了起来……
她写的另一个明星是邓丽君。她细致地写出了和这位歌唱家在1990年的巴黎相遇。由于没有太大名气的包袱,彼此都很自在地显出真性情。两人在路边喝咖啡,看过往的行人,欣赏巴黎夜景,餐厅服务生突见“两颗星”而紧张得刀叉落地,还有邓丽君在巴黎的时尚公寓……结束了法国之旅,两人一同飞回香港。在机上,林青霞问:“你孤身在外,不感到寂寞吗?”邓丽君答;“算命的说自己命中注定要离乡别井。这样比较好!”
在《邓丽君印象》一文还有个“红宝石首饰”的细节描写。林青霞新婚不久,邓丽君打来电话说:“我在清迈,有一套红宝石首饰要送给你。”这是两人最后的通话。清迈,清迈!邓丽君夜半猝死的地方。获知死讯,林青霞完全不敢相信,那一年,邓丽君刚刚42岁。
自从接触了林青霞和她的作品,细忖起来,她的作品到底有什么异人之处呢?
我仔细地咀嚼,细心地掂量,悠闲地赏析,耐心地玩昧,充满敬佩之意地慢慢吸取着营养。
它的优点一言以蔽之:取之平凡,议之有理,文墨清丽,意味深长。
她的文章不矫揉做作、不装模做样,更大的特点是不攻击别人、不抬高自己。
这看似简单,做起来却太确实涵养。
有学者指出,六十岁以后,是哲学的深层阅读期和命理学的践行期,他们有丰富的阅历和实践经验,能够对人生事物和世界错综复杂的现象进行深刻地思考和追问。“有”与“无”是这个时期最为重要的问题。人生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己经没了意义,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件事才有意义。
愚以为:阅读“林文”就是这“几件事”中的其一。
我却从林青霞那篇篇充满睿智的美文里学到了更多的无妄淡定、赞颂美丽和自得其乐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