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非

一位走向成熟的教师总会希望能在课堂上发展并保持自己的风格，同样也希望学生能接受自己，特别是有了一定资历后，这样的期待有可能会变得强烈。很多青年教师开公开课，免不了“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有的下了课追着老教师或是专家征询，非常希望得到赏识。

我曾听一位教授说过：教师要像名角，一上台就满场喝彩。我认为这样的要求可能未必有什么道理。教师非但不能像演员那样“表演”，更不能像某些名角那样完全不考虑观众，陶醉于自己的艺术阐释之中。名角登台，必有轰动效应；戏迷进入“忘我”之境，不再思考杨贵妃为何醉酒，而只迷梅兰芳之身段与水袖。名角的任务是“演”，并没有义务鼓动观众“学”。演戏与教学，是两回事。

教师是“师”，不是演员。相声演员过去有一套“学话”，能说各种方言，能唱许多地方戏，观众不知道的他都能来。戏曲演员还有一种“唱堂会”，点什么唱什么。学科教育，有课程标准，有教学目标，上课不是“唱堂会”。我曾听到有教研员对教师说“你下个星期讲篇说明文给我看看”，很像拿着剧目单点戏文。旧时在南京街上，我曾听到路人对捏糖人的手艺人说“你替我捏个老鼠”“你给我来条龙”，因为他付钱，就可以任意要求。我觉得那位教研员可能不太懂教学。教科书的编排有章可循，教师有自己的教学设想，学校和教研组、年级组备课组也有自己的教学计划，更重要的是学生的思维培养有一定的计划步骤，怎么可以像演戏一样只考虑观众的口味？

为什么有些公开课“好看不好学”？正是其中被迫表演的成分过多，也可能是主讲者的经验被听课教师误认为是表演。

教学上的“拿手好戏”常常是方法或是“技术”，而不是“戏”。优秀的教师，了解青少年思维的共性，了解教学班级学生思维发展的特点，知道学生对教师提出的问题会有什么样的思维过程；善于和学生对话，倾听学生的发言，从中找出合理的有价值的内容，并进一步启发学生深入思考。

优秀的教师经常能在很短的时间内了解授课班级的大致情况，看出哪些人善于思考，哪些人仅仅是爱说话。这种观察经验，需要一段时间的磨炼。所以，当听课者看到他“借班上课”，像是在给自己熟悉的学生上课，能娴熟地安排学生的学习活动，看到其课堂教学组织得心应手，觉得他很“神”。其实他哪里是“借班”？他“借”的是自己几十年的教学经验与人生经验！

以前我曾和同事开玩笑，说每一片小白菜叶子都有可能长成一个模样的大白菜帮子，物有物性，按照自身的基因生长，以人的大略观察，教学方法可以相似、相近。可是课堂教学是那么“活”的现场，哪能做得一模一样？再说，对教师的最终发展而言，这种“相似”或是“模样”又有什么意义？

教师不要把自己当演员。你的学生喜欢你的课，主要是因为你引导他进入有意思的境界，通过你的教学，他学到了方法，发现了智慧，而不是在看一场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