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水韵沙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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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2日 星期

马路街家园


■张翠华

将粉色格子布被单包裹着的被子搁在墨绿色的铁栏杆上,站在七月漯河火车站火热的夏天的,焦急地等待有人来接我们。我们一行四人,从郑州大学毕业乘同一趟火车归来,到达同一个城市漯河,我至今仍能嗅出二十八年前走出漯河火车站时眼前一片茫然的无奈气息。

终于通过公用电话联系上同学的朋友。现在我们已经无法想象没有手机的生活该如何联络,那时,我们都没有手机,只有通过公用电话进行联系。

背着包裹从火车站顺着马路街一路向西走,这是一条我相对熟悉的路,小时候第一次来漯河时就是到的马路街。它是漯河最早的一条商业街道,也是最繁华的商业街,我无数次地听来过漯河的人说起它,对它仰慕已久,它早已成为繁华漯河的象征性街道在我童年的心灵中显得相当神圣。

我们走进挂着单位牌子的马路街南面的一个院子。跨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走在煤渣铺就的小路上,望着路两旁低矮的深灰色瓦房,心中惊诧城市中也有这么破旧的地方。眼前一幢三层的红砖楼房,是这个院落最新的建筑,同学的朋友在这幢办公楼上分得一间屋子。

几个月后,再一次走进这个院子、上这幢楼,又一次暗自惊诧——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竟然在这幢楼二层的另一间房里布置新房,与同学的朋友成为邻居了,在这个曾经陌生的城市里,有了自己的小家园。

有同样感受的还有爱人单位的几位大学毕业生。他们同样在这楼上分得一间屋子,这对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已算奢侈。年轻人多在这个楼上安家落户,门上张贴的喜字越来越多,渐渐地,这幢楼便充盈了浓浓的生活气息。

楼为单面楼,在向阳的南面是一米多宽的走廊。没有厨房,我们便在走廊里放置煤炉做饭。煤炉常会熄灭,熄灭了便往邻家的煤炉里夹一块通红的煤球引燃。做饭时刻,你家的锅里冒着热气,他家的锅里飘着葱香,大家边做饭边聊天,有点小空闲便放下锅铲,走到对方的煤炉边看看做了什么好吃的,顺便尝尝鲜,自己做了好吃的也会给邻居送些。我总爱边做饭边唱歌,好像心中的歌总像泉水一样流淌着,无法阻挡。

年轻人爱热闹,我们在工作之余除了看书之外,也在一起玩,没有电视机的时候,靠一台录音机娱乐,当时最喜欢听的歌是李谷一唱的《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每每听到“光荣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这句歌词,便感觉很振奋,那是一首唱给我们那个年龄段的歌。我们也互相请客喝酒。那时候请客多在家里,因为煤炉不好用,做菜的时间显得有些长,还因为年轻气盛,一喝起酒来便要喝个尽兴,周日的时候往往玩到深夜。有自认为厨艺不好的,就请邻居来帮忙做饭。

楼上无水,楼下有一个自来水管,吃水需要从楼下提上去,洗衣刷锅则多在楼下的自来水管边,大家边洗刷边聊,小到家长里短,大到国家大事,无所不谈。流水声、洗刷声、说笑声常常弥漫在水管周围。

年轻的心也有静下来的时候,往往在飘雪的冬夜或是明媚的清晨,会听到从邻家传出的笛声,不知道小楼上有多少人在悉心倾听,也不知道哪一支曲子会打动了人心。或者在月圆之夜,大家会不约而同走上三楼的走廊赏月,理科毕业的与文科毕业的人一起争论对明月的不同感受。

楼的背后有几棵高大的桐树,它们默默地伫立在我们身后,给我们绿的享受,遮盖了煤渣路的灰暗,也会在春天的时候给我们一树桐花的灿烂与幽幽的清香。

每天上下班经过马路街,都要感慨于这里的热闹,街两旁是一个接一个的店铺,店铺以做白铁生意的居多,砸铁皮的“叮当”声不绝于耳。路中间摆满了卖服装鞋帽的摊位,四面八方的人们慕名聚集在这里购物。每天出入这里十分困难,一旦进入我们的院子,便会立即感受到安静,仿佛经历两个不同的世界。

门上的大红喜字渐渐褪去它鲜艳的颜色。年轻人们收获了爱情,都有了可爱的宝宝,孩子们从小生活在这样一个和谐的环境里,也和大人一样想上哪家玩就去哪家玩。如果说同事们之间有这么友好关系不足为奇的话,那么,同事的爱人、孩子也都关系很好的却并不很常见了。

老屋来过亲人。结婚不久,母亲的手受了伤,来到我们居住的小屋,现在觉得无法想象当时是怎么在这狭小的空间居住的。在一个多月时间里,爱人时常要陪着母亲到医院换药,为此,与外科医生成为朋友,外科医生也曾来过这里。老家也来过许多人,除了老家的人来,还有大姐村里的,都是让办各种各样事的,那时是那么热心、热情,从来不嫌麻烦,不像现在,越来越没有耐心,全然忘却当时对自己的告诫。其他朋友也一样,大凡家里有了什么事,首先会想到在小城居住的他们。

老屋也来过单位的领导与同事。那时,年轻人们刚刚毕业,结婚生孩子或有其他什么事,同事们会来到这里,给予生活的关照,与同事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老屋是我们青涩时光的写照,同时也见证着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领导与同事给予的关心。多年以后,我们还和退休后的老领导们保持着联系,经受住时间考验的真情继续焕发着温馨的光彩。

老屋也来过同学。高中的、大学的同学都有来过老屋的,但人数不多,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我结婚后的生活,感受走出校门后的同学新的生活氛围。高中同学梅也来过这里,只是当时没有见到她,她专程从西华赶来为我们庆贺新婚,却没想我们回了老家。于是,她就蹲在走廊里给我写了一封长信,让在二楼办公的人们连同结婚礼物一同转给我。后来,我得知那时她家里正面临很大的变故,不知她是如何将悲痛藏于心底而来到陌生的城市为我们祝福的,每每读起她的信,都会禁不住感动与愧疚。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的人搬出了老屋,但过一段时间还是会回来看看的。不仅大人们怀想这个老屋,就连孩子们也对老屋及老屋的人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搬走的同事带着孩子回来,三岁的儿子在二楼栏杆处看到了,朝楼下同事的孩子挥着手大声地叫着同事孩子的名字,楼下的小朋友也边跑连挥着小手喊着儿子的名字,那场景十分感人。

曾经的同事因为机构的撤销合并或者工作的调动渐渐分到不同的部门,曾经的年轻人也不再年轻,见面的机会也少了许多,再不像以前那样可以天天见面。但无论分离多久,见了面,照样会感觉很亲,那种温馨的感觉弥漫在我们心中,原来我们之间也滋生出亲情了,这种亲情跨越血缘关系,更显珍贵。

多年以后,我们每次相聚,总免不了谈起我们曾经共同拥有过的马路街家园,女士的眼中分明会有泪光闪烁。我们感叹于几乎一个人一个部门,多数人事业顺利,家庭和美。但也有不幸,大家缅怀那位英年早逝的好朋友,也禁不住感叹时光无情,感叹人生无常。居住在老屋的年轻人的人生,是这一代人的真实写照,他们走出大学校门,在举目无亲的城市里过着艰难的生活,他们不依赖父母,还要照顾父母甚至两个家庭,他们的肩上担负着工作和生活的两重重担,但他们从不颓废、从不报怨,认为这是他们应尽的责任,在自食其力的艰苦中享受着奋斗的甘甜。现在想想,年轻时的我们所拥有的那份懂得感恩、敢于担当、孝顺善良的品性很值得称道呢。

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回到老屋的地方去看过,但是当年的院落已不复存在,铁门没有了,低矮的瓦屋不见了,三层楼房也不知去向,几家邻居也不知搬往何处,桐树更不见踪影,它曾经的安静与热闹与它曾经的欢乐与悲伤一同消失。它所在的地方成为城市中最热闹的步行街的一部分,每天晚上,都会有数百人在这里翩翩起舞,他们可曾知道这里的老屋?可曾知道在老屋里曾经居住过一帮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随着城市的发展,城中的老屋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高楼与宽阔的马路,城市以它另一种繁华的姿态迎接我们。如今,我们居住在这个城市不同的地方,我们的住房条件远远好于老屋,但仍对老屋念念不忘。老屋记载着我们的青春故事,承载着我们的喜怒哀乐,见证着我们的艰辛与追求。在贫瘠的物质条件下,我们感受到的永远是快乐与美好,因为我们胸中有大爱,心中有真情,对生活怀抱感恩与希望!

那锈迹斑斑的大铁门,那煤渣铺就的小路,那低矮的灰色瓦房,那老式的三层红楼,在记忆里不再显得破败,却像一幅水墨画印在我们的脑海里,在艰苦环境下结下的友情历久弥坚,老屋将我们联结在一起,是我们永远不会丢失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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