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水韵沙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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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13日 星期

寻父记


■张国绍 秦老汉又失踪了。 全家上下,亲戚朋友,几十号人马闻风而动,恨不得将整座城市翻个底朝天,就是不见人影儿。 宝泰说,不找啦,不找啦,该死哪儿死哪儿,真气死人啦! 说归说,该去的地方宝泰或亲自去,或托人去,仍旧跑得马不停蹄。三伏天,坐屋里不动便出汗,顶着白花花的日头四处奔波的小两口儿,显得气急败坏。宝泰媳妇儿说,幸亏他是长辈儿,换了我儿子,头一回我便打折他两条腿,叫他躺床上动弹不得,情愿端汤递水一天侍候他三顿饭! 话虽难听,却也难怪,原本挺硬朗的秦老汉,半年前忽然患了老年痴呆症,一出门儿便晃晃悠悠地不辨东西南北,几个月下来接连失踪了五六次。 头几次,小两口儿虽请假误工,托亲告友,劳心费力地四处寻找,但多则三五日,少则一两天,找回便找回,找不回也总会遇上好心人将秦老汉完好无损地送回。虽然每次都少不得千恩万谢,送烟塞钱请吃饭,但所幸每次都平平安安。 这一次,眼看着半个多月过去了,仍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宝泰就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嚷嚷着要到电视台,办一个寻父广告去。宝泰媳妇儿一听便不高兴,在一旁小声嘀咕,瞎折腾,胡折腾,非把这个家折腾毁,折腾穷不中…… 宝泰平时大大咧咧,针头线脑的事儿从不与女人计较,但今天面对的是老父的生死存亡,所以情绪便有点儿失控,他脖子一梗,眼一瞪,厉声大吼,滚一边儿去! 寻父广告一播出,宝泰媳妇儿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她倒是希望能尽早寻到公公,生死有个定论,可又格外担心像头几次那样,真的有人会将公公平平安安地送回来。为什么呢?听听广告末尾那一句:知其下落并亲自送回者,定重酬现金五千元。 五千元,对于他们这个普通家庭来说,可真不是一个小数目。 之后的几天里,家里的电话便开始不分昼夜地狂叫。 那些日,宝泰媳妇儿仿佛得了电话恐惧症,电话铃一响,宝泰媳妇儿就像打摆子似的浑身乱颤。没多久,宝泰换了一部新电话机,变了铃音,宝泰媳妇儿的症状才渐渐消除。 有一个人,单等后半夜打电话,恶狠狠地说,你爹在我们手上,准备五方钱,三天后放人,不然…… 五方钱是多少钱?没人知道,显然是道上的黑话。 宝泰两口儿吓得面面相觑,真担心老父遭人绑架,遇上了所谓的黑社会。 还有一个人,称自己是下岗工人,为挣五千元酬金,没明没夜地四处奔波,磨坏了三四双鞋,腿跑细了五六圈,没功劳也有苦劳,死乞白赖地讨要辛苦费。 还有一个人更可恶,竟然拿这件不幸的事儿寻开心,嘻嘻哈哈地作践人,喂喂喂,咱这里有一哥们儿,比你父亲年轻好几轮,白送你当爹成不成…… 宝泰气得直发疯,啪,一下将电话机摔得四分五裂。 这一天,喜鹊儿一大早便在屋顶和树枝上蹦跳欢叫,知了也长一声短一句地凑热闹,亮晃晃的日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满院子的碎银子。看样子是一个好日子。 昨晚,有一位乡下口音的老者打电话,开口便道,大哥在俺家里哪,放心放心,明儿个赶早给你们送回去。 然后,老者详细询问了路线和地址,五千元酬金的事儿,却一字未提。 嗵嗵嗵……院外一阵机器响,宝泰两口儿急忙迎了出去。 只见一辆农用小型拖拉机停在院外,师傅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车斗里还站着一位年轻小媳妇儿,一只手扶着车帮子,一只手牵着一个两三岁的男孩子。秦老汉面色红润,衣衫整洁,正安安稳稳地仰躺在车上的一把竹躺椅里。 宝泰两口儿与闻讯而来的众邻居,一齐上去呼着唤着从车上接下了老爷子。 那个年轻小伙子和小媳妇儿,一个坐在驾驶座里,一个扯着孩子立在车斗里,憨憨地笑望着这一幕团聚的喜剧。 大伙儿将秦老汉拥进屋内,只顾问长问短,忽听院外嗵嗵嗵发动了机器。宝泰一拍脑门儿,该死!拔脚便往外奔。 宝泰赶出来,只见拖拉机已经掉转方向,年轻的小伙子正吩咐女人将孩子搂紧坐稳,准备挂挡开路。 宝泰一步跨上去,一把扯住了方向盘。兄弟别别别,下来进屋歇歇脚,喝口水。 年轻小伙子红着脸,腼腆得像个大姑娘,不敢不敢不敢,来的时候俺爷有交代…… 两个人僵持一阵,见人家死活不肯下来,宝泰只好撒开手,那好那好,兄弟既然不肯留,哥哥给你拿钱去。 年轻小伙子一听,扑通一声自动跳了下来,一把手拽住宝泰,脸涨得通红……别别别,咱怕的就是这一出,所以俺爷才交代,送到不许停,不许进屋,一口水也不能喝,立马返回。 这时候,宝泰媳妇儿也来至近前,见人家说得实诚,心里一热,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宝泰媳妇儿上前一步,一把抢过车斗里的小男孩,揽在怀里哽咽着说,兄弟、妹子,钱不钱咱慢慢说,怎么着也得下来吃顿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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