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 丹

女人爱花，大概源于她们有着相似的基因密码。花，是植物的繁殖系统；花开，意味着将要结果，恰如女人孕育生命的果实。母亲给我取了与花相近的名字，或许是这个原因，我对花有着与生俱来的偏爱，也因此发生了许多趣事。

小时候，我所住的小区新搬来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小女孩与我同龄。我们相约晚饭后在楼下玩耍。初次见面，怕她记不住我的名字，我又着重解释“我名字的谐音是‘牡丹’，是花的名字”。吃过晚饭，我正要出门，听见楼下有人拉长声音高声喊着“玫瑰——”、“月季——”、“百合——”、“水仙——”。我有些不明就里。母亲似乎捕捉到了某种关联，说：“人家是不是在喊你啊？你听，都是花的名字。”我打开窗子，果然看到那个小女孩在楼下不停地呼唤。原来她只记得我的名字与花有关，却忘了是哪种花，只得将自己所能想到的花名喊了个遍。天真无邪的少年，以这种略显笨拙的方式呼唤同伴，一想到当时的情景，便不自觉地眉眼含笑。彼时年少，梦里花落知多少。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已记不清儿时伙伴的名字和样貌。不知她是否记得，那个与花同名的女孩，那段如花初绽的童年。

上小学的时候，我买来一本少儿版《红楼梦》品读。年幼的我自然不能体会其中的精妙，只能看到某些有趣的情节。我印象最深的三处皆与“花”相关。首屈一指的自然是黛玉葬花。黛玉临水照花、顾影自怜的经典形象是我对忧伤之美的初次感悟。后来，我又对宝钗的冷香丸有了兴趣，打算依着书中的方法制作一些。细看之下发现冷香丸的做法颇为复杂，单是各种花蕊和时节的选择就足以让我望洋兴叹，计划未能实施。最后，我的好奇心停留在了妙玉泡茶用的雪水上，那是她收集的梅花上的积雪。书中对妙玉收集雪水的情景并无描述，但想象一下，那画面也是极美的。静默无人的雪海古寺，梅香缥缈，孤清秀美的妙玉将花瓣上的积雪抖落在花瓮，如同抖落自己不易察觉的心事。这样的雪水泡出的茶会是什么滋味？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一番。冬日寂寥的马路边，梅花已开，只等雪来。雪终于来了，我怀揣着诗意的想象踏雪寻梅，仿佛去奔赴我和妙玉跨越时光的约定。花瓣上的积雪并不多，勉强收集了一些装在玻璃瓶里，盖上橡胶瓶塞，生怕梅花的香味从缝隙间溜走。怎样给雪水加热成了问题，年幼的我想了一个自以为很聪明的方法：用煤火钳夹着玻璃瓶在蜡烛上加热。结果可想而知，只听“嘭”的一声，瓶塞在气压的作用下冲上了天花板。如今想来，当时瓶子没有炸裂已是侥幸。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再轻举妄动。我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关于花的一切美好想象，只将花的种子藏于内心，待时间的养料滋润它成长，以更加饱满的姿态绽放。

如今的我已到而立之年，抛开不切实际的幻想，品尝过人情冷暖，更觉至善至美之珍贵。花对于我的意义，更多的是一种追寻真善美的生活态度和情怀。我的名字与花有关，我的生活也与花有关。

办公桌一角，摆着一小盆风干的勿忘我和满天星，淡淡的粉紫色不事张扬却足以动人，繁忙的工作间隙望上一眼，便觉时光柔软、眼目增明。

汽车后视镜上，挂了一串永生花吊坠，盛开的花朵经防腐处理后，被保存在玻璃球里，像等待王子亲吻的睡美人。你不来，我怎敢老去。车行驶时，那抹绚烂翩然律动，上下班的匆忙就在这律动中变得缓慢。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更多时候，我会买来鲜花给自己，并没有什么刻意的缘由，只是碰巧路过花店，被那未染尘世的芳华所感动。暂时停下匆匆前行的脚步，享受这片刻的静默、欢喜。挑选几朵，用报纸包着，拿回家放入花瓶。每隔两三天换一次水并修剪枝叶。这个过程，让我从生活的琐碎中抽出空闲，照看花的同时，照看自己的心。人亦如花，经常修剪腐朽残枝，去芜存菁，方能心若繁花，明艳动人。

知道我喜欢花，每逢我的生日，老公总会买花送我。多是玫瑰，粉色或是红色。花开正浓，拈花一笑间，日子就从指尖划过，只留下心香一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