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山
我曾学过、教过《左传》的一些片段,如《曹刿论战》《郑伯克段于鄢》等;为研究召陵历史,专门读过《左传》中与召陵有关的内容;为研究《五经异义》,也通读过《左传》。我读《左传》的方法是:五对照。现以《齐桓公召陵之盟》为例(原文略)。
一、与经文对照
《左传》是《春秋》的传文,所以,《左传》原名《春秋传》,为与《公羊》《榖梁》相别,遂称《春秋左氏传》,简称《左氏》、左氏《春秋》、《春秋》左氏、《春秋左传》、《左传》。因此,必须对照《春秋》经文,才能对《左传》有更好的理解。
《春秋》鲁僖公四年经文有:“楚屈完来盟于师,盟于召陵。”《左传》与之对应的描写,只有“屈完及诸侯盟”一个“盟”字,经文的第一个“盟”字是什么意思?“次于陉”的“陉”到底在哪里?经文、传文对照,可以知道,屈完到联军之中,应当是进行谈判,达成协议;达成协议,这才退兵;退到召陵,才有到召陵之后行动;到召陵之后的行动,是经文的第二个“盟”字,是举行协议订立仪式,也就是盟誓。不对照经文,就不知道屈完到联军中是干什么的。由于当时的蔡(今驻马店市上蔡县)在召陵之南,楚(今湖北省宜城市)在召陵西南,诸侯经蔡伐楚 ,应从上蔡向西或向南,退兵后,才来到召陵,所以,“次于陉”的“陉”,应在召陵之南或西南,而不是有些学者所说的召陵岗。
二、与《公羊》《榖梁》对照
同为《春秋》之传,《公羊》《榖梁》的价值不容低估,更不可贬低,它们与《左传》各有所长。《左传》只是描述了齐桓公召陵之盟的前前后后,没有进行评论,《公羊》《榖梁》则有评论。《公羊传》认为,楚国是蛮夷之国,诸侯是华夏之邦,诸侯能够率领军队在召陵会盟,证明楚国对诸侯的臣服、蛮夷对华夏的臣服。《榖梁传》认为,齐桓公在召陵与楚国会盟,只能说楚国达到了目的,诸侯联军兴师动众,征伐楚国的目的并没有达到。对照三传,可以理解齐桓公召陵之盟的重大意义:以和平手段解决争端。
三、与多种注译本对照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仅仅依靠一种注译本,很难更好地理解《左传》。我手头有便于查阅原文的单册本,岳麓书社2001年版《国学基本丛书•左传》;有便于对比译文的,中华书局2012年版《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丛书•左传》,新世界出版社2012年刊印台湾商务印书馆《古籍今注今译系列•左传》,沈阳出版社1996年版《四书五经》,有便于查阅古代注疏的,清华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十三经注疏•春秋左传正义》。
就译文而言,“屈完及诸侯盟”的“盟”,中华书局本译为“签订了盟约”,沈阳出版社本译为“订立了和好的盟约”,新世界本译为“盟誓”。显然,此处“盟”的译文,新世界本较好,中华书局本次之,沈阳出版社本再次。
四、与古代相关文献对照
《左传》所记史实,其他古代文献也有涉及,与古代相关文献对照,不仅能够加深对《左传》的理解,而且能够解开一些谜团。《史记•齐太公世家》讲,(齐桓公三十五年)夏,桓公称曰:“寡人南伐至召陵,望熊山;北伐至山戎、离枝、孤竹;西伐至大夏,涉流沙;束马悬车登太行,至卑耳山而还。诸侯莫违寡人。寡人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昔三代受命,有何以异于此乎?”这段话表明,齐桓公把“南伐至召陵”,作为“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重要一页。召陵之盟前,齐桓公的盟会只有中原诸侯参加,此时的齐桓公,充其量是中原霸主。召陵之盟将齐桓公由中原霸主升格为天下霸主,意义重大。不对照《史记》,不易知晓《左传》所述召陵之盟的重大意义。
管仲,召陵之盟的亲历者,记述管仲言行的《管子》,会不会记载召陵之盟?经查阅,在《大匡》找到相关记载:“北州侯莫来,桓公遇南州侯于召陵。”齐桓公率领诸侯讨伐北州侯之前,北州国在齐国的北面,南州国在南与齐国紧邻,齐桓公怎会与南州侯相会于势力尚未达到的、陈蔡之间的召陵?后来,想起本地媒体曾有报道说,本市一位文物爱好者收到一块有“南召陵”三字的墙砖,这才明白,《管子》所记“召陵”,当为齐国或州国等地的召陵,《左传》所记,为陈、蔡之间的召陵;前者为北召陵,后者为南召陵。据此,《十三州志》解释“召陵”之“召”为“召者,髙也,其地丘墟,井深数丈,故以名焉”的说法,不值一驳。
五、与前后情节对照
《左传》长于叙事,尤其擅长描写战争、刻画人物、外交辞令,目的与《公羊》《榖梁》一样,在于阐明《春秋》大义,揭示天下兴亡、历史演变的规律,以明天道、定人伦。阅读《左传》时,就需要全面了解某一事件的来龙去脉、某一人物的前世今生、某一国家的兴亡成败。齐桓公在管仲的辅佐下登上天下霸主之位,可他没有听进管仲的劝说,没有亲贤臣、远小人,导致死后儿子争权夺利,齐国由强而弱。所以,外交的胜败,基于内政的优劣,这是《左传》反复强调的。唯有前后情节对照,才能准确把握《左传》的著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