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迪

外面雪花飘飘，像一个个跳舞的小精灵，柚子出神地想着。

河南到新疆有多远，有多远？柚子迫不及待地踩着高高的板凳，从奶奶破旧的杂物箱里翻出一张旧的地图来。她胖乎乎的小手在泛黄的地图上量了量，这距离，跟柚子的手掌一般长短。“这么短啊，我一天就能到了呢。”

柚子很想爸爸妈妈，想爸爸妈妈的亲亲和抱抱了。大人们说，坐火车要好几天才能到呢，可是火车是什么东西呢？柚子不知道，柚子只想和爸爸妈妈待在一起。

雪，停了。“柚子，帮奶奶扫雪喽。”柚子把地图小心地折好，生怕弄破了。柚子踩着高高的板凳，放到杂物箱里，带上帽子，拿好扫帚，飞快地跑了出去。

柚子看着奶奶被刮得红红的大手，卖力地扫起了雪。“柚子啊，你爸妈该回家过年喽，想他们不？”

“我才不想呢。”柚子小声低语，眼睛弯弯的，像个月牙似的，里面透着的光芒足以照亮整个世界。

柚子看着白白软软的雪，想到了去年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也下了雪，他们还一起堆了三个雪人呢，一个是爸爸，一个是妈妈，还有一个是小小的柚子。

柚子的思绪飘回了上一年。

“柚子，来，过来，爸爸给你暖暖手。”是爸爸爽朗的笑声。柚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长满茧子的粗糙大手包裹着柚子红通通的小手，一股微痒的暖意从手掌直抵心扉。这感觉就像是吃了十斤的蜜糖般泛甜，柚子心中充满欢喜，觉得这样真好。

一阵冷风吹得柚子打了个寒战，柚子缩缩脖子，抿抿嘴角，像是吃了大把的薄荷糖，凉得喉咙发疼。

“呦，这咋还流起金豆豆了，羞不羞。”奶奶一脸慈爱。柚子飞快地抹了把脸，撇撇嘴说“我才没哭呢，小狗才哭了呢”。

“好好，咱们柚子没哭。赶快把雪给扫了，好腾出地儿来给柚子烤火取暖。”

雪，没了。露出的被石头铺成的路面坑坑洼洼的，石头缝里偶尔冒出点绿，它真顽强啊，柚子觉得自己就是那绿。烤火的锅被奶奶拉到了院子里，像一曲交响乐。

温暖的火光映在柚子红红的小脸上，红红的。烟弥漫了整个院子，但是柚子还是乐呵呵的，爸爸妈妈快要回来了。他们又能一起堆雪人了。

“柚子，奶奶去你大娘家了啊。”奶奶吆喝道。柚子没能回应奶奶，因为她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

一阵甜美的铃声响了起来，柚子的眼睛发亮，飞快地跑到堂屋，从奶奶床头拿起了电话，熟练地接通了。柚子迫不及待地喊：“妈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柚子？你奶奶呢？”妈妈疑惑道。

“奶奶？”柚子拿着电话四处瞅了瞅，没人。“好像出去了，妈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还等着堆雪人呢，我好想你们啊……”电话那头静谧得仿佛只剩下呼吸声。妈妈，没有说话。兴奋的柚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敛去了笑容，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柚子觉得胸口闷闷的，仿佛压了块大石头，也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阵子，妈妈沙哑的声音传入了耳朵：“柚子，你听妈妈说，今年收成不好，没法雇人，这棉花还没摘完，不能回去了。柚子啊，你乖乖的，听奶奶话……”

柚子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不能回去”这几个字眼，柚子不懂把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回来了，难道是自己不乖吗？柚子不知道，可她不想让妈妈为难。

柚子眼到之处皆是一片模糊，她努力睁大眼睛。“好，柚子知道了。柚子听话，柚子乖乖的。那，爸爸妈妈明年能回来吗？”地上溅起了朵朵黑黑的小花。

“好好好，爸爸妈妈明年一定回去，一定……”柚子不知什么时候挂了电话。

柚子攥紧拳头，跌跌撞撞地跑到奶奶的杂物箱前面，拿走叠得整整齐齐的旧地图，从凳子上摔了下来，也不知道疼，只是护好怀里的地图。柚子低着头，坐在地上，紧紧地抱住自己和地图。真冷啊。

柚子小心地把地图摊开，“明明这么短啊！”柚子的眼睛粘在了地图上似的，一动也不动，地图上晕开了一片一片的水渍。空气中传来的抽泣声，慢慢地变成了哭泣，变成了号啕大哭……

柚子抱着地图，走到雪中，仰脸望向爸爸妈妈走时的方向。柚子闭上眼，想起了上一年的雪人，真好。只是心底弥漫的悲伤把小小的柚子给吞噬了，心，难受得发疼。

雪落到柚子的脸上、头发上，小小的柚子被这松软的白雪遮掩住了，偌大的世界孤零零的，只剩下了柚子。她沉浸在这纯洁中，似一个沉默的小小雪人。

咦，这雪怎么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