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广杰
老家的人把端午节称为“五月当午”或“当午节”。过端午节那天,家家户户都要弄些好吃的庆祝一下。儿时的乡村,物质生活是贫乏的,所以,对于为数不多能够有好吃的几个节日,我们还是很期待的。说是好吃的,其实端午节这天吃得也很简单,无非是煮鸡蛋和煮大蒜,偶尔才有炸油膜、炸菜角之类的食物。鸡蛋是平平常常的东西,但在“鸡蛋换钱,两不找钱”的贫穷年代,乡亲们是舍不得吃的。大蒜是新收获下来的,既新鲜可口,又能充饥败毒,炸油膜、炸菜角也算是奢侈品了。至于吃粽子,几乎不可能,平原地带不产大米,所以小时候基本不知道粽子是何物,只有在一些红白宴席上,才能与八九个人一桌吃上一盘香甜的八宝饭,就这已经让人回味无穷了。
除了吃的,很多人家都有缝制香袋和香囊的习俗。人们把色彩斑斓、装着香料的布袋子悬挂在床头、堂屋供桌的桌腿上,驱虫辟邪,消灾佑福。有的人家还给小孩子脖子上挂一个心形的香囊,给小闺女脚脖、手腕上戴一圈五彩绳子,大人们图的是给孩子们带来吉祥,在我们孩子们眼里,戴五彩绳的小女孩是很娇气、很好看的,有一段时间我们几个男孩子为此曾经“黯然神伤”,怨妈妈没有把我们生成女孩子。
然而,端午节我最难忘的,还是到河里洗澡和取水的情景。
村子的南边临着河,河水哗啦啦地向东流着,昼夜不息,端午节早上,村民们有到河里取水煮饭的风俗。天刚蒙蒙亮,去河边的路上已经是人影幢幢了。大人们掂着大桶,小孩子掂着小桶,有的拿着锅,有的孩子还顶着洗脸盆,边走边敲,惹得谁家的大黄狗一阵狂叫,也惹得家长们的斥责和其他人的大笑。到了河边,先是净手、洗脸,男人还会跳到河里,游到河中间洗个澡,平常爱光着脊梁的男孩子,这时候可以光明正大地在河里玩个够。
妇女们这天就用取回来的河水做饭,煮鸡蛋和大蒜,乡亲们见面都要互相问一句,到河里掂水了吗,谁家要是这天没有去河里取水,感觉一整天都会有些神情低落,因为乡亲们公认的,河里的水是可以败毒的,可以消灾避难的。村子里有一对“五保户”,岁数很大了,又没有孩子,平常都是邻居和远房侄子们帮忙打水。有一年端午节,我和父亲从河边掂水回来途中,路过他们家门口。父亲推开他们破旧的院门,看到水缸还是空的,就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一大桶水倒了进去,我也跟着把自己掂的水倒了进去,直到他们的水缸添满,我们才往自己家里掂水。
那年的端午节,我们家的早饭,比平常晚了许久,但我觉得特别好吃。
如今我已经离开家乡,并在这个城市生活了30年,这是一个临着河的北方水城,环境优美宜人,人们生活富足,端午节还有龙舟大赛,但我还是非常怀念儿时故乡的“当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