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飞
就在小岛上炸毁炮台的爆炸声越过海面传到县城的同时,县衙后院的捕房里,被纱布裹了头和手臂的陈福,正靠在床上为岛上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而提心吊胆。
“这下好了,阿爸回来了,那些洋鬼子都被陈大人抓回来了!”海妹子风风火火从外边闯了进来。
陈福霍地从床上跳起,一把抓住海妹子的手急问:“你说啥?都谁抓回来了?”
海妹子也不挣脱,道:“岛上的洋鬼子,一个不留,都被大人抓回来关到大牢里了!”
陈福忽地把头上和身上的纱布扯掉,跳下床就往外冲去。
海妹子一把没抓住,起身追在他的身后嚷道:“你干什么去呀?你的伤……”她追到门口,看陈福已经没了踪影,只好叹了一声,回头收拾起了陈福凌乱的床铺。
与此同时,法国洋行昏暗的经理办公室里,早闻讯赶来的戈巴背身而立,听门口一个躬身而立的黑影喃喃向他诉说:“炮台被毁了,利玛士先生被抓了,要不是小的跳海,怕是也要被陈星聚抓住,也要像我哥哥一样死在他的手里了!大人,你快想想办法呀!”
好像对他说的早有预感,戈巴听他说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仍然是头也不回说道:“啊……我知道了,我马上通过领事馆向他们的皇帝施压,我想他们是不敢对利玛士先生怎么样的。”
黑影直起了身子,可以看出这就是陈福在岛上看到的那个他曾经熟悉的人。他凑近了戈巴,想继续说些什么,然未待他出口,戈巴就又说话了:“罗先生,经过了今天这件事,你怕是在这里待不住了。这样吧,等利玛士先生出来,你准备和他一块去海的那边吧,那边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你们去做呢!”
“什么?我哪里都不去!好不容易在这里遇到了杀兄仇家,岂能白白错过机会?我一定要杀了陈星聚,为我哥哥报仇!”被称作罗先生的黑影霍地冲到戈巴面前咆哮起来。
“蠢猪!难怪你和你的哥哥会被陈星聚消灭,就是因为你们没有远大的理想和目标。懂吗?愚蠢的东西!”戈巴骂了一阵,看到眼前的罗先生已经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软了下来,这才又缓和下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亲爱的罗豹先生,你的心情我理解,想为你的哥哥报仇,没问题,我们会帮助你的;但你既然已经发过誓要成为我们的朋友,那就要无条件地服从我们。法兰西的利益高于一切,懂吗!”
就在洋行里戈巴酝酿着该如何救出利玛士的同时,县衙的门口却是锣鼓震天,雄狮狂舞,身着节日盛装的渔民们潮水般涌了过来。海妹子领着一群渔姑载歌载舞走在最前边,他们的身后是众人抬着的一块金匾,上书“民之父母”四个大字。原来是被陈星聚从洋人的手中解救出来的人来向陈星聚表达感激之情的。
此时的陈星聚,正带着高文站在牢房的外面,看陈福挨个监舍查看被抓的人。
陈福进进出出挨个监舍仔细查看后,最终还是失望了,从他满是失望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没有找到自己希望找到的人。
他抽身走出牢房,身后立即有一名狱卒给牢房上了锁。
牢房里的利玛士隔着栅栏叫着:“快放我出去!你们没有权力抓我!”
陈福来到在外等候的陈星聚面前摇了摇头说:“没有。”
陈星聚问道:“是不是你看错了?”
陈福几乎要跳了起来,急道:“不可能!那个罗虎就是扒了皮我也能认出来,你忘了还是我亲手把他杀了的?”
陈星聚也有些茫然:“那就怪了……”
陈福依然坚持着自己看到的一切:“叔,我绝不会看走眼的,这里边一定有鬼!”他还要再说下去,陈星聚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般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道:“对了,当年九龙山的匪首罗虎是孪生兄弟,哥哥被我们当场杀死,可他的兄弟罗豹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莫非是他?”
“对,一定是他逃跑后在这里投靠了洋人!”陈福恍然。
此时的陈星聚已经对自己的判断坚信不疑,他回头对高文道:“立即发出海捕文书,画影图形捉拿罗豹,绝不能再让这个罪大恶极的土匪逍遥法外!”
当天的县城,多处墙上都张贴了画着图像、悬赏捉拿罗豹的缉捕布告,每一处都有许多人在围观。
而在县衙的后院,海妹子端着煎好的药来到捕房陈福的住处,把药碗递了过来:“快趁热喝了,这是我在山上采的草药,阿爸说过,这药治外伤最好了!”
陈福一下子从床上蹦了下来:“不喝了,告诉过你,我已经好了,你看!”说着,他故意对海妹子施展了一下拳脚。
海妹子见状急忙上前拦阻,两个人伸出的手却不自觉地碰在了一起。
二人同是一愣,却又都不好意思地抽出手背过身去。
海妹子低头嗫嚅着:“人家是怕你落下病,真病倒了,看谁来侍候你……”
“嘿嘿……”陈福幸福地傻笑起来。
签押房里,陈星聚看着手中的案卷,脸色凝重得几乎能挤出水来。突然,他把手中的案卷朝案上一扔对身边的高文道:“立即具折上报巡抚衙门,请求批准本县彻查法国洋行!并禀告巡抚大人,本县要以私建炮台、威胁我海防安全之罪审判这个利玛士!”
高文有些犹豫:“大人,这……”
陈星聚朗声道:“不要怕得罪洋人,这是在我大清!就这样上报!”
高文应声离去。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匆匆进来拱手道:“禀大人,洋人戈巴求见!”
陈星聚的脸色顿时严峻起来,他好像早有预感般自言自语道:“该来的到底还是要来的!那就再会会这个老朋友!请!”
片刻,戈巴在一个衙役的引领下进来向陈星聚鞠了一躬道:“尊敬的陈大人,听说您把法兰西的商人利玛士先生抓进了你的监狱,请问是为什么?”
陈星聚不动声色道:“请问戈巴先生,商人怎么会在大清的海岛上私建炮台呢?商人又怎么会私自抓了那么多的大清子民为其做劳工,并且致人死亡、抛尸大海呢?”
戈巴两手一摊:“证据?证据呢?”
陈星聚冷冷道:“岛上的炮台就是证据,解救回来的人就是证据。怎么?这还不够吗?”
戈巴急忙辩解:“误会!那都是误会!你所抓的都是法兰西的公民,若是他们真的有不当行为,根据我们和你们签订的条约,他们只能受到自己国家的处罚,但不能被你们关押,请大人把他们放了吧!”
陈星聚冷笑一声道:“放?放了他们,他们欠下的人命债叫谁偿还?如何追究他们私建炮台、威胁我大清海防之罪?”
戈巴呼地提高了声调:“陈大人!你是无权扣押外国侨民的,由你造成的外交争端你要负全部责任!”
陈星聚呼地板起了面孔:“戈巴先生,请你记住,任何外国人只要是在我大清的国土上,就要遵守大清的律令,任何危及大清的行为都要受到惩罚!”
戈巴面露狰狞:“陈星聚,你不要忘了,就连你们的皇帝、皇太后也要忌惮我们几分,你一个小小的知县竟敢抓我法兰西的骑士,这后果你要想清楚!”
陈星聚从座椅上呼地站起,朗声答道:“我很清楚!这些年来,你们仗着炮利船坚,在我大清沿海横行无忌,杀人越货,侵我海疆,辱我百姓,虽然本县官小职微,但保家卫国、为民做主的职责还不敢忘怀!今天,本县就当着你的面审判利玛士所犯的罪行!来呀!”
“大人!”陈福应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陈星聚朗声喝道:“升堂!”
“升堂!”陈福兴奋地高呼。
“升堂!”衙门的上空响起一连串的回应。
县衙大堂,清正廉明匾额高悬。鼓声响起,众衙役分立两旁,高文书案就位。一阵堂威响起的同时,冠带整齐的陈星聚昂然入座,一声惊堂木拍响的同时朗声喝道:“带人犯!”
众衙役一声回应:“带人犯!”
堂威声中,两个衙役把五花大绑的利玛士推上堂来。
利玛士挣扎着嚎叫:“快把我放了!你们这些野蛮人!快把我松开……”
戈巴推开挡着的衙役冲进来向着陈星聚高叫:“我抗议!强烈抗议……”
衙役的堂威声盖过了两个洋人的叫喊。
陈星聚又拍响了惊堂木喝道:“给犯人去刑!”接着他看也不看戈巴又吩咐道:“念起戈巴先生不是我大清子民,又为我大清聘请的技师,本县破例允其旁听,给他个座位。”
一个衙役应声搬过来一把座椅。
戈巴仍然叫喊着:“我强烈抗议!抗议你们这野蛮的审问……我要向你们的政府控告……”
已经被松绑的利码士也随声大叫:“你们的行为是违反我法兰西和你们的政府签订的条约的!你们要对今天的行为负责……”
“啪”的一声,陈星聚手中的惊堂木再次响起,大堂内一下子鸦雀无声了。
陈星聚冷冷扫视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利玛士。
陈福厉声喝道:“跪下!”
两个衙役强迫着把挣扎的利玛士按倒在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