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飞

利玛士马上正色道：“是！那……我们什么时间走？”

“马上，啊，对了，你手下那个罗被我藏起来了，好像听你说过，这个人已经跟了你很久了，你应该还有用吧？”戈巴忽然想起了被自己藏起来的罗豹。

利玛士一愣：“罗豹？”

戈巴道：“对，就是你当年保护下来的那个土匪！你好像告诉过我，这个人不但有很好的功夫，而且还和官府有着刻骨仇恨？”

利玛士这才想起自己近段几乎是在生死之间徘徊，差点把这个人给忘了，经戈巴这么一说，他的眼前当即浮现出几年前的一个夜晚——

也是在这间经理室里，一个蒙面人乘暗悄悄从窗外爬入，四顾无人后就摸黑撬案上的抽屉。

抽屉被撬开后，他胡乱翻着，翻出的字纸撒落了一地。

终于，他翻出了一沓钞票，就着窗上微弱的光看了一眼，立即贪婪地塞进了怀里，然后又继续翻了起来。

突然，他觉得什么东西顶在了自己的头上，同时，一道手电光照在了他的脸上。

“胆子不小哇！一个被通缉的土匪居然跑到洋行偷东西来了！”一阵不太熟练的中国话在他的身后响起。

蒙面人扑通跪倒了：“洋大爷，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室内亮起了灯光，利玛士和几个荷枪实弹的法国水手把他死死地按到了地上，脸上蒙着的黑布也被扯了下来。

利玛士手中的枪指着他的头冷笑道：“哼哼，洋行连续被盗，虽然没有丢失重要的东西，但我们已经察觉你还会再来的，所以就布好了这个局，想不到你这次竟敢偷到我的办公室来了！”看他不动，就又吩咐道：“先把他关起来，天亮后送到官府！”

“不不！您千万不要把我交给官府，我和官府不共戴天，交过去我就没命了！”蒙面人跪在地上，把头磕得如捣蒜一般。

利玛士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怕官府！罗豹，一个被官府通缉的土匪！”话音未落，一张画有画像的海捕文书重重地摔在了他的面前。

罗豹捡起一看，顿时瘫倒：“就这么落到他们手里，我死不瞑目哇！大哥！你的仇我是报不了啦，我恨哪！”

利玛士有些意外：“你恨什么？”

罗豹头捶着地嚎道：“我恨我自己！可我更恨官府，恨陈星聚！”

“啊？”利玛士沉吟了一下道：“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恨你们自己的政府？”

罗豹见有转机，忙答道：“洋大爷你们也许不知道，我的哥哥就是被他们杀了，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怕是连我这条小命也保不住了！”

利玛士的口气显然缓了下来：“啊？那你现在？”

罗豹此时倒横下了心道：“我活着就是为了杀了陈星聚，为我哥哥报仇！”

利玛士冷笑一声道：“呵！口气还不小，可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报仇？”

罗豹脖子一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让我得到机会，他陈老倌……”

利玛士截住了他的话道：“这……如果我不把你交给官府，你会为我出力吗？”

罗豹一愣，瞬间回过神来：“洋大爷，只要你不把我交给官府，您就是我的再生爹娘，我……”说着就伏地不起，又磕起头来。

利玛士伸手把他扶起道：“不要这样，起来，我告诉你，我可以不报官，而且还可以把你留在我这里帮我做事，但是你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安排，如果有任何违抗，你的性命随时掌握在我的手里，明白吗？”

“这个人？”戈巴是第一次听利玛士说起他收服罗豹的经过，但他更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知道他会在将来能为他们的计划中起什么作用，“他真的可靠吗？”

戈巴的话一下子把利玛士从回忆中拉回到了现实，急回道：“他原是顺昌九龙山的土匪头头，因为他们的巢穴被官府破了，他的哥哥就是被陈兴聚给杀了，他侥幸逃跑，隐姓埋名流落到了这里，靠偷盗度日。后来他竟然偷到了我们洋行，被我抓了。我看他还机灵，身手又好，还和官府有着杀兄之仇，觉得他对我们有用，就把他收留了下来。我们如果想在中国有所作为，非常需要这样的中国人为我们卖命！”

戈巴点头道：“对，你说得很对。我们和中国人的战争非常需要中国人的帮助，即便是将来我们占领了这个庞然大物，也需要在中国人中间培植我们需要的势力来控制这个国家。一个能死心塌地、为我所用的中国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呀！”

“也就是因为看中了他这一点，我才……这个人是个惯匪，心狠手辣，对沿海一带又十分熟悉，即便是到了台湾对我来说也是十分有用的。”利玛士继续说道。

戈巴道：“那就好，你就把他带走吧。”他顿了一下又道：“你的任务情报部门想必已经给你布置了，你在那里安顿下来后要立即建立自己的工作基地，你在那里的工作直接由情报部指挥，你需要的所有设备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啊，对了，把你们送走以后，我也要去做我的老本行了，又能驰骋在大海之上，想想就让人兴奋哪！”

利玛士一惊：“怎么？将军要去指挥法兰西的骑士为我们的国家开疆拓土了？”

戈巴狞笑道：“哼哼！越南战场的步步紧逼尚不足以让清政府就范，我们提出的条件他们仍然在用各种借口推托，并且要组建新的水师来与我们抗衡。呶，我现在帮助他们建造的舰船很可能就是用来对付我们的，所以，国会要组建我们国家的远东舰队，海军部已经任命我为舰队的司令，眼前我的任务就是监视他们在马尾筹建的南洋水师，必要的时候把他们一举摧毁，然后再开往台湾海峡！而你，必须先行一步，我们庞大的舰队需要……”

利玛士兴奋了：“这么说我的任务之一将是在那里为将军供应你所需要的燃料咯？”

戈巴笑了起来：“哈哈……先生真不愧是优秀的法兰西骑士，我相信我们的合作将是非常愉快的！”

“当然，我们的合作不是一直都很愉快吗？为了你我共同的，不，为了法兰西又一支伟大的远征舰队的建立，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应该为我们的将军重新回到舰队的指挥台上干上一杯呢！” 利玛士边说边亲自把两个酒杯里斟满了酒，并递给戈巴一个。

“干！”

两个酒杯“砰”的一声碰在了一起。

领了新的差事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陈星聚来到北京已经快三个月了。

从接到琉球密使并秘密陪送进京，一路上担惊受怕自不必说。他知道密使之所以是密使，并且是秘密接迎，就是因为琉球王国自前明万历年之后先后两次被日本入侵，二百多年间，日本人从未停止过对琉球的觊觎，只不过是根据中国的盛衰而进退而已。明治维新后，日本迅速走上了军国主义的道路。日本维新政府一成立，就向历来地位相等的邻国——琉球下达了“大政官令”，妄称要将琉球王国纳入日本版图。明治天皇亲政之后，乘琉球王派王子伊江等前往东京恭贺之时，竟突然下诏，宣布将琉球王室“升为琉球藩王，序列华族”，第二年，又下诏命琉球受日本内务省管辖。自日本第一次占领琉球并退兵之后，琉球已经二百多年不设军队了，若不仰仗大清朝廷的保护，他们根本没有能力与人口、实力均超其数百倍的日本抗衡，因此，他们只好承认日本和中国一样，都是他们的宗主国。也就从那个时候，琉球便成为所谓的“日清两属”了。

日本这样的行径均是暗中进行，对同样是琉球宗主国的中国是隐瞒着的。琉球则是忍辱负重两面应付，并未对外声张；然而，日本人却没有停下吞并琉球的脚步，继续不断施加政治、军事压力，胁迫琉球断绝与中国的宗属关系。琉球的尚泰王却在这个问题上拒绝了日本的无理要求，他在答复日方的信中写道：“忘却中国累世之恩，失却大义……”并表示“愿对两国奉公，永久勤勉”等。实际上，眼下的琉球，已经完全被日本人控制，琉球国尚泰王室已经完全失去了自由，只是因为日本还没有把此事向国际社会公开，所以遇到大清皇帝亲政这样的大事，清廷照例还是要通知琉球王国，而他们按惯例则是要派使团前来朝贺的。此次所谓的密使，实际上就是琉球以商量朝贺大清新君亲政为由来到中国求救的。

陈星聚把琉球密使陪护到了北京，就有了专人接待。双方的会谈是在极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陈星聚则是没有资格参加会谈的。这样一来，他就有机会去探望已经多年未见的表叔韦金榜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