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西淼 刘碧莹
谢槟其人
谢槟，字公翼，自谓洄浀人，《重修龙堂堤碑记》有“谢氏昆季则世居邓襄寨”的记载。谢氏为耕读之家。谢槟为其二叔父写的《仲父确如公墓碑铭》记：“先生讳曾教，字仲鲁，号确如，赠奉政大夫玉斋公之公子也。大夫生八子，长讳颜教，赐进士第。季讳思教，举孝廉。余皆诸弟子员。先生其仲也。其先居郾之洄浀，家世耕读，至先生五世矣。教子侄曰：天道无私，待君子严于小人，无他，于君子望之厚，而于小人盈其罚也，其言多切至云。”（乾隆十九年本卷之八艺文中三页）槟之父“谢颜教，字伯愚，号卓如。生颖悟，十岁能文，尝曲全族人。父子延其嗣，助人婚丧，设粥赈饿者，或贷之，数焚其券。有长者称。登神宗丙辰进士，除刑部主事，多所平反，为狱囚制衣。刑部尚书李誌深嘉叹之”。
谢颜教于明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中庚子科举人，四十四年（1616年）丙辰科进士，官及刑部主事。槟之叔谢思教，中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乙酉科举人。槟为颜教第三子。谢槟的家境使他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中国传统文化教育和熏陶，培养了喜读诗书的良好习惯和惠及乡里的优秀品质。槟少小入塾，聪慧勤奋，为庠学之佼佼者，中清顺治八年（1651年）辛卯科举人，为文善叙事，简径明畅，著述甚富。郾城之景文多由其撰写。以优秀庠生参与修撰明崇祯本《郾城县志》，写《颂平叶舞寇三绝》。诗中有“春风无处不歌声，尽道桅樯落郊营。扫却荊秦闻鸡犬，隐滨依旧是花城”的颂景诗。清顺治十年修《郾城县志》，以取得举人功名的谢槟为首，新写郾城“八景新题”，每一景均四字题，以诗记之，均为七言绝句，多有题下说明。其中以“溵水风帆”诗最具艺术成就。
八景新题之《溵水风帆》
溵水，即沙河。风帆，河中的船舶上迎风张开的白帆。该诗题意为沙河上随风摇曳的片片白帆。“八景新题”诗均为七言绝句。诗曰：“城头煙色映春山，城底清流复几湾。何处客舟楼外过，东风吹送一帆闲。”城头两字，直点景观地点。这里的城即是沙河北岸的郾城古城。郾城古城原在沙河南岸的今古城村，唐朝开元九年（公元7年）因沙澧河发大水，地处夹河套的县治城垣被洪水淹没，县城迁到沙河北岸紧邻沙河重建。此城原是土城，周围共九里十三步。明朝崇祯十一年知县李振声改造为砖城，底用铺根石磙，磙上用七进砖砌二十五层，然后再用六进砖、五进砖、四进砖、三进砖垒之上垛口，共高三丈五尺。有城角楼四座，敌楼十二座，五处城门。东门为通汝门，大南门为带隐门，小南门为永安门，西门为揖嵩门，北门为古郾门。郾城县城是当时豫中一带最为壮观坚固的城池。城头，这里指大南门，即带隐门城楼。煙色，聚集的气体，《文选》载南朝宋延年“北使洛诗”有“宫陛多巢穴，城阙生云煙”的句子。煙色即煙景的意思，有春天的美景含义。映，作照耀、反映讲。春山，顾名思义，是春天的山。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郾城一带并没有山，谢槟写山是不是无中生有，是不是凭想象而写，是不是顺音而为之，而由此推断该诗为败笔之作呢？
我想问题不可能这么简单。像谢槟这样具有深厚文学功力的人一定是言出有据。那么，这里的山究竟是虚构还是真有所指，让我们从生活和文献两个方面作一考察。从生活方面观察，郾城境内确实没有名山大川，但若站在郾城城楼向南远望，在晴朗的阳光之下，确能看到百里之外的南山，特别是雨后初晴，层峦叠嶂便清晰可现。笔者孩提时代雨后望山的情景记忆犹新，只是这些年空气污染，尘埃弥漫所致，此景便不见踪影。从文献中考查，郾城还真有座“山”。崇祯十年本《郾城县志卷一山川》目下记：“龙凤山，振声修志时登宅后一小山顶，高二丈，东西纵五丈，南北横长四丈，开一窝，岗应宿岭势更雄秀。闻旧志不载，询之耆老，答曰相传名为龙凤山，立县志后，初时取两岗土修筑而成，钟秀可爱，且绘入图内。”卷前插页县治图标明“龙凤山”。此诗破题之句便引人入胜。写作者站在城楼之上，云烟缭绕，春意盎然，举目向南远眺，山峦起伏，回首往北近望，龙凤盘踞，抒发作者愉悦的心境和惬意的情怀。再俯视下看，便是城底的“清流復几湾”了。清流，指沙河，喻其清澈见底，碧水荡漾。復，有还、返之意。大沙河蜿蜒从容，此弯彼曲，绕古城而眷恋，显悠然而自得，赋予了自然的人性化。在此美轮美奂、城水相映的环境下，静静的河面上则有一片船帆飘来，从城楼前摇橹而去。定睛一看，乃一客船也。原是远方客人羡慕这里的风景，乘舟赏玩，陶醉于城水相宜之中。“东风吹送一帆闲”。东风即春风。闲，安静、悠闲之意。游客的帆船在春风的缓缓吹送下悠然自得，眷恋而去，表现出人、舟、城、河的和谐统一。此诗颇俱唐朝大诗人王维的风格，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城帆相映，山水宜人，写出了一幅清新浑厚的风景画。这里有三个问题需要说明。一是“溵水风帆”这一景观的位置。从诗文中明确指出的“城头”、“城底”、“春山”来看，此景应在大南门和小南门之外的河面上。二是注释谢槟应为清人。固然谢槟生学于明，但他成名于清，是在清顺治年才取得科举功名的，且写溵水风帆诗时在清顺治年间。故应注作清人为妥。三是署作者姓名问题。作者姓谢名槟，字公翼。写溵水风帆诗自署名谢槟。在其后的乾隆十年本、乾隆十九年本两部《郾城县志》收录此诗时，均署名谢槟，只是民国二十一年《郾城县记》收该诗则以其字公翼署名，固然不为错，但以习惯方法，还是署谢槟为宜，如杜甫、李白、白居易、苏轼等诗以署名而不署字为多，可参考之。
孙厉嘉等的《溵水风帆》
自从谢槟写出《溵水风帆》以后，历代文人雅士都被该诗所感染，沉醉于《溵水风帆》的意境之中，不断续写诗文，赋咏这一著名景观。如：力棣园《溵水》：烟光隐显水涯东，片片飞帆度晓风。绕郭清波溪漾锦，迎流楼舫客推蓬。旌旗仿佛巡长岸，橹舵停凝达远空。一刻神行均破浪，须臾但见影迷蒙。荊其惇《溵水风帆》：烽传燕楚骑如萦，驿路空飞野雾横。何处棹歌迎客意，隐亭争起玩鸥情。冯兆京《和隐阳八景诗溵水风帆》：游丝难向碧空萦，一往孤帆意自横。借问三洲离几许，如何不与涤凡情。杨吉履《溵水风帆》：河流曲曲绕城头，疑乃声随一叶浮。回溯中流谁作砥，几行鳧鷖稳沙洲。《溵水风帆》：曲曲长河荡客舟，清帆远影入清流。夕阳风送渔歌起，积断棹声散晚愁。谢佩《溵水风帆》：雉堞参差映远山，俯临城下面河湾。一声雁度还留影，舟后孤云已自闲。《溵水风帆》：烟光隐显水涯东，片片飞帆度晓风。绕郭清波溪漾锦，迎流楼舫客推篷。旌旗彷佛巡长岸，橹舵停凝达远空。一刻神行均破浪，须臾但见影迷濛。
（注：文中“ ”字为生僻字，故暂以“溵”字代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