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贾 鹤
骆以军的《租书店》,让我想起了租书那些事。
最早的之事,发生在小学,大概三十年前,县城还是百废待兴的原始状态,仿佛一部老电影里的剪影,一切都是灰扑扑的,小孩子的娱乐更是约等于无。不上学的时候,小孩子们就在街上闲晃,一晃就晃到租书摊上。那时县城的老电影院前面经常摆着租连环画的露天书摊,一排排连环画排在狭长的简易木架子上,外面用张网罩住,一条木凳配张长条桌,全部家当放在一辆架子车上就能拉走。
图书有当时热播的连续剧《陈真》《霍元甲》,也有公安侦破敌特系列,还有《西游记》《八仙过海》这些家喻户晓的神话传说,总是让拿着仅一毛钱的我难以取舍。书摊的主人通常是个老人,一毛钱能看一本书,我和几个伙伴通常是一人选一本,看完自己的书后,便趁摊主不注意在桌子下偷偷互换,好像占了莫大的便宜。犹记得,我曾看过一本公安破案的书,具体情节已记不得了,但惊悚感久久凝固在心。现在那种连环画在市面上已经很少见了,偶尔在旧书摊上看到,倒成了触发回忆的媒介。
后来上了学,一跤跌进了言情小说的天地,岑凯伦书中的金碧辉煌纸醉金迷看的我脑子短路:英俊多金的少爷,貌美如花的富家女,表哥表妹的标配;琼瑶阿姨是另一种风格,盈盈粉泪低垂,柔情似水无限,暮暮朝朝缠绵。那时年轻胃口好,糖再多也不嫌腻。看书的渠道是班里只要谁拿了一本小说,就排号看,常常一本书从班头传到班尾。拿着书看的人时时警惕并接受盘问诘责:看到哪了?看完没有?咋看这么慢?快点快点,后面等着呢……
我上初中时,县城已有专门租书的小店,我常趁放假爸妈上班没人管束时肆无忌惮地借书。武侠小说为我打开了一扇来自江湖的门。古龙世界的跃马江湖快意恩仇让人血脉贲张,比如《绝代双娇》第一段让我多年念念不忘:燕南天的绝世一剑,能分金断发,也能在百万军中取人首级;而江枫的微微一笑,就能粉碎万千少女的心。多么靡丽奇绝的江湖,简直让人目眩神迷,欲罢不能。从租书店的架子上,我看完了《风铃中的刀声》《护花铃》《三少爷的剑》《浣花洗剑录》,继而转战金庸的博大精深,《神雕侠侣》让我迷恋古天乐至今,是古天乐成就了杨过,还是一见杨过误终身?谁知道呢?也许是庄生晓梦迷蝴蝶吧!
一般学校附近都开有租书的店面,到了新学校,我总是最先熟悉周围的租书小店。襄城一高出门往东三十米,路北边走上十几个青石台阶,是个老旧的租书店,不进去几乎看不出是个租书的,太阳在这里似乎都凉了几度,屋子里有股苔藓的潮湿味道。破旧的书架上凌乱地堆着旧书,像进入古董店一般淘沙拣金。自诩看全了琼瑶全套的我,竟然在这里发现了一本漏网之鱼《金盏花》,那刻的惊喜,不亚于集邮成套独缺一角遍寻不得,而又机缘巧合地刚好补齐的圆满。
大学也有图书馆,但我总觉得这就像饭店和路边摊给我的差异,饭店固然好,环境优雅,品类齐,但路边摊又是另外一种风情,妖娆中有家常,粗放中有柔弱,似乎可以折叠可以随意可以窃喜,更可以幽暗。在郑州上学时,周末人迹寥寥的宿舍,我总会在校门口的书店租上一两本小说,消磨漫漫长日,似乎寂寞也像那《温柔的刀》,一点点渗入肤发,入骨浸髓。
租书的生涯到大学时告一段落,网络的风靡渐渐让租书店难以维系,越来越多的网吧遍布城乡,租书的人越来越少,像我这种爱看闲书的资深人士后来也不常去租书了,大概从那时起,租书在我的回忆里就算断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