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飞
捕快们在土匪的刀枪下一个个倒下了。
萧羌拼尽全力杀死一个土匪，却也被身后的吴阿来一刀刺中，他车转过身来，怒视着刀口淌血的吴阿来，发出了一阵狂笑：“哈哈……”
大科坎战斗激烈进行的同时，遍体鳞伤的阿勇终于赶回了府衙，签押房里，他喘息着向夏现伦报告了情况。
夏现伦听完阿勇的诉说，猛地把拳头砸在了案上厉声喝道：“岂有此理！快通知乐文祥军门，点齐人马速去救人，剿匪！”
身边的书办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仍然是在府衙的签押房里，陈星聚听到这里就明白了：“大人，这股土匪就是吴氏兄弟了。”
“就是他们。本来这股土匪出入之地就在淡水地面，本该由淡水同知衙门剿灭，但连续两任同知被劾，衙门主官几年缺位，本府只好亲自出面进剿，终究是鞭长莫及，给了让他们坐大之机。这几年他们荼毒居民，几无暇日，本府多次派人进剿，可他们藏匿于大山之中，仗着熟悉地形每每逃脱。这次本来是想查到他们的老巢，一举全歼，没想到让萧捕头他……唉！”夏现伦长叹一声又道：“现在萧捕头陷于匪巢，我……”他有些哽咽起来。
陈星聚恨恨道：“匪患不除，民无宁日，大人不必焦虑，下官既来淡水，自然责无旁贷，待下官谋定剿匪良策，另寻良机与大人合力剿灭这股土匪，救出萧捕头！”
夏现伦叹道：“现在看来，此事只好仰仗陈大人了，本府怕是没有机会亲手抓住这伙土匪了哇！”
陈星聚闻言一愣，不知就里：“大人？”
夏现伦不待他问就接着说道：“陈大人还不知道，本府已接吏部电令，不日就要离台了！”
陈星聚又是一愣：“啊？这么说大人是另有高就了？”
“什么高就！就是因为缉匪不力，导致岛内不宁，朝中言官上书弹劾，朝廷就另派高人来了！其实，做官与否，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就是在台这么多年没有亲手抓住吴氏兄弟，我心不甘哪！”夏现伦说到此处，仰天长叹。
陈星聚见这位老上司此时表露出如此情状，想做一番劝慰，却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略作沉吟后沉声道：“大人，下官不知如何劝慰大人，所以也就不说那些没用的话了，下官只想说，大人想做但没有做完的事还得有人做下去不是？下官是抚番同知，缉匪捕盗本就是下官的职责。大人请放心，下官对天发誓，一定要把萧捕头救出来，绝不让吴家兄弟逍遥法外！”
“好！我就知道左大帅不会冒着被人说是往台湾插手的口实派来一个酒囊饭袋！”夏现伦一下子兴奋起来：“本府很快就走，接任的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是，耀堂兄是有名的实心任事之人，台湾等着你去干的事还有很多呀！”
陈星聚急忙起身道：“大人在台日久，对全台湾诸事自然了然于胸，眼下我管不了全台，但是来淡水这些日子里，下官看到，由于在我之前两任同知被罢，这里地方疏于治理，以至于民生凋敝，乱象横生，赌坊街市林立，娼妓公开卖笑。还有……虽然下官已从平抑米价入手，打击了哄抬米价、造成地方混乱的不法商贩，让老百姓暂时安定了下来，但接下来该如何把这些乱象理出个头绪，淡水急需要我先做些什么，后做些什么，还请大人教我！”
夏现伦见他说得恳切，忙扶他坐下道：“这个嘛……其实你说的这些本府都知道，但是，一是全台诸事繁杂，本府无暇顾及，再就是想等朝廷派来能员干吏来，把这个地方彻底给治理了啊！陈大人此次来台……”
陈星聚不待他说完就接道：“大人眼下不是看到了？下官可不是什么能员干吏，也就是一举人出身的微末小吏，蒙左大帅错爱，阴错阳差就来台湾了，虽然下官在那边沿海治过几个县，和老百姓打交道也有些许心得，但是到了这边就不一样了，下官总不能把过去在那边用的那一套搬到这里来吧？所以，还请大人不吝赐教！”说完又是一揖到地。
夏现伦急忙搀住道：“陈大人过谦了，大人军功出仕，八年仕途，五县主政，政绩卓著，所到之处，有口皆碑，要不然怎会连年考绩皆在卓异一档？怎会在军机处记名，擢升过海？既然大人已经看到了淡水的诸多乱象，并着手治理，但您要想开由乱到治之新局，本府想你应该先去拜望一下林大全林大人！”
陈星聚一愣：“林大全大人？”
“是呀，由知府降为同知，再由同知被摘了顶子，太冤！可是关于如何治台，林大人可是用心了呀……”夏现伦又是一声无奈地长叹。
“就是我的前任？他不是……”陈星聚似在自言自语。
夏现伦忽然加重了语气：“对，就是他，已经被罢官却还在这里待着的林大全大人！”
陈星聚见夏大人如此严肃，觉得他说的这个人一定值得自己认真对待：“啊？那下官一定前去拜访，他现在……”
夏现伦似有些怨气：“待罪听勘！”见陈星聚有些茫然，就又语重心长地缓缓说道：“耀堂兄啊，你若是想在淡水有些作为，想做些对台湾老百姓有用的事，不妨多听听他的想法，有用！不过我可得先告诉你，这老家伙的脾气可不大好，你要真的去拜访的话，可得小点心！”
陈星聚这回是真的有些不解了：“啊？”
初会林大全
林大全租住的民居小院此刻却是大门紧闭。
大门外，陈福提着礼品站着，陈星聚四下打量着这座冷清的小院。小院的外面，就是横贯北台湾、直通大海入海口的淡水河，几户民居散落在周围，但彼此都有不短的距离，看来邻里之间来往不多。其实，林大全之所以选择这里，就是不想和任何人来往，并且远离衙门，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的陈福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咋回事呀？拜帖拿进去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开门，一个待罪的官架子还不小呢！”
陈星聚低声喝道：“住口！你这孩子怎么不留一点口德呀？以后不许这样说林大人啊！”
陈福吓得赶紧吐了一下舌头：“是，以后不敢了！”
陈星聚却继续道：“林大人眼下虽然受了些挫折，但他在台湾做的事老百姓有人说个‘不’字吗？夏大人又是怎样说他的？”
陈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院里，简陋的客厅内，一身道装的静缘师太正在给半躺在躺椅上的林大全把脉。她瞑目凝神片刻，把手放开的同时道：“看看舌苔。”
林大全立即吐出了舌头。
静缘仔细看过后道：“还是虚火旺盛啊！大人，听我一句劝，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胃存虚火，极易致肝郁不舒……”
林大全叹了一声道：“唉！顶子摘了，老林认了，谁让我抚番不成，让吴阿来坐大，成了岛内一害不说；铜锣湾又抚番不成，反啸聚山林和官府不断结仇，再想归化就难了呀！”
静缘劝道：“说起来朝廷还真的是对大人有些不公了，山胞野性难驯，想让他们归服王化，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况且在您之前不是也有别的官员去归化他们，一样无功而返吗？可他们却是照样做官，而大人您……唉！”
林大全见静缘为自己开脱，忙解释道：“其实我倒不是因为做不做官而心烦，不说吴氏兄弟，就说当年铜锣湾的当家人率众抗官，兵败战死，这支山胞就和大清官府结下了血仇。多年来几任同知空耗了多少人力物力，剿也剿了，抚也抚了，然不但没有结果，反倒让他们发展成了一支既番又匪的武装力量。老夫就任，得知他们推举出新的长老，就派通事向这个年轻长老宣讲归服朝廷大义，通事回来对我说他们同意归化，然就在老夫前去接受之时，这个覃阿英却突然变卦，竟公然……”
静缘闻听覃阿英三字却是一惊：“慢！大人，您说覃阿……英？”
林大全也是一惊道：“怎么？师太认识此人？”
静缘点点头道：“啊，早年在庙中遇到一山胞女子身怀六甲，来庙内求签，不料恰逢山贼入庙行抢，虽然山贼被庙里众人合力杀退，但那孕妇却受了惊吓而早产，孩子命大，娘亲却因血崩命殒，临死之时将孩子托付于贫道，并给孩子起名叫阿英，说那是她和孩子阿爸约定好给孩子起的名字，只有孩子的阿爸知道覃阿英……”
林大全急问：“啊？后来呢？”
静缘接道：“妈祖娘娘有好生之德，让孩子得以活命，师父慈悲，隐其真名收养于庙内，取小名‘宝儿’。五岁时让他拜在我的门下，由我传授其武艺；八年后，孩子渐渐长大，我也倾囊相授一生所学。此时恰逢一山胞寻来，并道出和孩子他娘亲同样说辞。我虽有不舍，但 庙里断无阻其归宗之说，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这孩子的音信了。适才听到大人说覃阿英三字，这才想起这段旧事，大人见笑了！”
林大全拊掌惊呼：“老天爷呀！真想不到这个覃阿英和师太还有师徒之分，早知是这……”
静缘却道：“如果真是他的话，我可是种下孽缘了呢！这孽徒竟做了官府对头，害得大人您……”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