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水韵沙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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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26日 星期

只有香如故


■陈思盈

生活中,处处有香,书香、饭香、体香、墨香、茶香,还有心灵之香、灵魂之香。

提起香,生活在颍川大地的人,一定不会忘了“为人伟美”“瑰姿奇表”的“留香荀令”荀彧。他自带熏香,每每去别人家做客,即便离开了,他曾经坐过的地方也能保持好几天香气,就像余音绕梁一样,传说有一味“荀令十里香”留世。黄庭坚《观王主簿家酴醿》中的“露湿何郎试汤饼,日烘荀令炷炉香”,李商隐《酬崔八早梅有赠兼示之作》中的“谢郎衣袖初翻雪,荀令熏炉更换香”,说的都是荀彧留香的典故。

民国才女张爱玲在《第一炉香》中写道:“请您寻出家传的霉绿斑驳的铜香炉,点上一炉沉香屑,听我说一个战前香港的故事。您这一炉沉香屑点完了,我的故事也该完了。”

张爱玲的《第一炉香》,很多人读后,只觉冷。她用她的笔,道尽了那个时代的苍凉。张爱玲的《第二炉香》,笔下活色生香,却少了人的温情。而由水韵沙澧读书会主办的“文艺小方桌”燃起的一炉香,是伴有缕缕书香的温情香事,是静心之香……

2019年2月22日晚,花香氤氲的“茶花坊”三楼,一群喜欢书香、茶香、花香、灵魂之香的人,借书香的灵,嗅着花香的纯,品着茶香的韵,寻找香文化的魂,循着《闻香寻找张爱玲》的主题,带着各自对张爱玲文字的不同感受,来赴一场“香”的约会。

在沉香屑中,我们闻香寻找张爱玲,寻找海上花开,寻找海上花落,寻找倾城之恋,寻找茉莉香片,寻找封锁中“克林,克赖”的电车声,寻找静安寺中传出的晨钟暮鼓声……

唯有暗香来

灵魂是有香气的。这种灵魂之香,是不见其影,不听其音的,甚至是不闻其香,只能用心去品的。

记得那一日,雪后初霁,我与友人到茶花坊赴一场夜茶之约。在这里,我认识了茶花坊的主人万朵,这个名字中自带花香的女子,在短暂的会面后,我们便定下了这一场香事。

那一日,我们观沉水香,识各色花,品烤白茶,那也是我第一次尝烤白茶。万朵说,白茶之中,寿眉以烤为佳,经短暂的烤,杀去其寒性,在隆隆冬日尝来,更加暖胃、暖心、暖肺。这道烤白茶,初次品尝,只觉回甘。

滔滔不持戒,兀兀不坐禅。酽茶三两碗,意在镢头边。很多人把坐下来喝茶当成一件奢侈之事、难得之事,而我之杯中茶,可煮,可泡,可冲。是忙碌工作中的一种调剂,是凡俗生活中的一缕放松,是柴米油盐熏染中的一个出口——生活的忙碌密密麻麻,倘不给自己扒出一个出口,那还不得憋死?

知名作家邵丽在她的一篇文章中提道:能神闲气定地坐下来喝茶者,多少应是有些出息的。想想,无论一天的忙碌后到几点几分,还能够坐下来冲上一壶茶,细细品味一天的种种,细细中,一天的总结,明日的计划也就形成了,多好。当煮茶、品茶不再为茶叶、茶杯、壶、水、温度诸如此类的讲究而尽心思琢磨时,仅凭心中的那份纯粹的闲适淡雅,一片小小的树叶,也足以叫人自得其乐了。

这一日,在清风先生的古琴声里,国家高级茶艺师、高级评茶师姚诗露女士为我们现场烤制了一道白茶,国家高级茶艺师、传统文化讲师乔梦茹女士让我们品了沉香之美、观了香篆之姿。琴韵、茶香、香道,让每一个从密不透风的生活中暂时逃脱出来的人,与红尘有了片刻的隔离。

生活会让我们每个人的视野会变得或狭小,或宽阔,生活中,每个人都有一大堆的琐事去处理,如何让琐碎的生活变得有趣而不是烦恼满心、怨气盈心,这是一种能力。

万朵,清风,梦茹,诗露,这些心灵中散发香气之人,让凡俗生活在尘埃里开出花儿来,让柴米油盐变成生活的享受而不是负担,让更多的人能在密不透风的压力之网下拨云去雾、抬头见光。

所以,无论处在什么样的生活境遇之下,请不要忘了,每时每刻都要给自己的心点燃一炷香,这炷香,会让你找到生活的一个出口。

只有香如故

香,是一场小众的雅事,香,是懂得之人的慈悲。

看,在沉香屑中,那烟的形状是变化万千的,每时每刻都是不一样的。静静地燃上一炉香,把它放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你会觉得,有时它静如处子,有时它似云非雾,有时翻卷无定,有时直飞云天。

听,那沉香之屑,正用它的柔情包围着你,那香气四溢的微小颗粒,正落在你的衣服上、头发上,甚至被你吸进鼻腔中,进入五脏六腑。除了它之外,还有谁能这么无微不至地给予我们关怀呢?

水韵沙澧文艺副刊作者卢春霞女士在她的读后感《月亮一样的女人》中这样写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张爱玲是一个如月一样通透清亮的女人,爱就真实地爱着,恨就真诚的恨着,没有丝毫的遮拦与隐藏。恰如李白笔下的“白玉盘”,透亮地照着人们的心。“我爱你,没有什么目的,只是爱你。”是啊,张爱玲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没有目的地爱着。在我的眼中,她却是一个真实地活着的女人,连同她笔下的女性一同真实地活着。她们真实得恰如天空中常照的月亮。

水韵沙澧文艺副刊特约撰稿人穆丹在她的《凡俗生活的别样感动》中这样写道:读张爱玲的小说,那些“说不尽的苍凉故事”,总给人一种独坐云端俯视芸芸众生的感觉。而她扑朔迷离的身世与经历,更是为她增添了诸多的神秘色彩。但只要翻开她的散文集,我们就会看到一个鲜活如初、俏皮机敏的张爱玲在那里“嘁嘁切切”地与人“私语”着:她的童年、她的天才梦、她的生活记趣、她的亲人和朋友……尽管作者写作《流言》时,处于战乱年代,生活有诸多不如意,但她从未悲观失望,而是细心体会着凡俗生活的别样感动。

水韵沙澧文艺副刊特约撰稿人周桂梅在她读完张爱玲作品后这样写道:我不像其他年轻人那样,会因为《红玫瑰与白玫瑰》书中流出的情爱话语便喜欢上了张爱玲,会因为《金锁记》中爱恨交织的故事便喜欢上张爱玲。我是单单只喜欢她用文字描述的简单平淡的生活,谈论她自己,谈论她的朋友,谈论她灵魂里的一切。在我荒废了几十年的光阴后,兜兜转转地又回到了文学领域,我把所有经历过的事情用文字,写在我的散文里,写在我的分行日记里。虽然我的语言过于平庸,但我是理性的。

近日,我也在重新读张爱玲的《第一炉香》《第二炉香》《茉莉香片》《心经》《封锁》《倾城之恋》《金锁记》《琉璃瓦》《连环套》后,觉得与十年前读时的感受大不相同。那时候读张爱玲,只是为了追寻一种小资情调,只是喜欢她苍凉又标新立异的文字,是喜欢她那绝世独立的姿态,也是给自己“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青春开上一扇文艺的窗。如今再读张爱玲,一叹她对世事看得透,透得近乎毒;二叹她对人心捕捉得准,准得让男人女人无所遁形;三叹她对情感描写得细,细得让人不忍直视;四叹她对是非感触得密,密得让人心肺寒凉。她所有的文章名,都不要从书名的字面意思去理解,而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咀嚼。

张爱玲用文字给自己构筑了一个精神的王国,在这个王国里,她一直在特立而独行地走着,孤独而骄傲地活着,温柔而顽皮地笑着,决绝而深情地爱着。

生活中,只要不失去初心,就会香如故。

我之袖中香

香是生活,香是仪式感,香是一种生活态度,香是独特的自我表达。

我喜欢香,常常在读书写字喝茶或心绪不宁时燃一炷香,或是让人魂牵梦绕的沉香,或是庄严浪漫的檀香,或安息香、苏合香,以鼻闻香,舒缓情绪,定神安心;以眼观香,净化大脑,静思己心;以心感香,品味生活,修行品性。

我常一人独坐于案几边,静静观香之袅袅无形,时而有“大漠孤烟直”的亭亭净直之态,时而有“沙场秋点兵”的肃杀之感,时而有“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的时光之殇,时而有“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的缘分之憾。

年少时,在《红楼梦》中,时常邂逅香,常常是宝鼎香炉,袅袅绕绕,随着香情闺事,让人感念岁月浮沉,人生荣辱。年岁渐长,人生的行囊越来越重,心灵却越来越放空。在香中,我独爱沉水香,总是觉得,若能心如沉水香一般,一如定石,沉静如水,任世事缭绕,也无惧了。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香气,有的香触之可闻,有的香只能心近了才能感受得到。明代文人陈继儒《太平广话》有云:“焚香、试茶、洗砚、鼓琴、候月、听雨、刻竹、喂鹤,皆一人独享之乐。”红尘嚣嚣,我们做不到“皆”享之乐,能做其中三两项,也是无限之乐趣了。

我之袖中香,是黑白生活中点燃的一抹嫣红,为生活映照出活力与色彩,就如我不喜化妆,却喜欢常常用鸽血红的唇膏点缀面色,只那么一点,生活和脸就生动了许多。凡俗的生活,让我常想红袖添香而不得,只能除了偶尔消受朋友所赠的些许沉水香外,或插支线香,或是燃上盘香了。只那么一小会儿,便是顶顶的享受了。

我之袖中香,是忙碌工作后的一丝调剂,给自己一个喘息的通道、一个放飞的空间。在无形的烟雾中,可以思虑一天之所得,可以总结一天之不足,可以梳理明日之规划,更可与爱人一起拨弄香灰,把香炭点燃,仔细地埋好,放上一粒香丸,让馨香萦绕心头。

“品茶最是清事,若无好香在炉,遂乏一段幽趣……”我之袖中香,是读书、喝茶、赏花时的不可或缺,满屋绿植中,一炷香、一杯茶、一本书,足以慰风尘,足以抵万金。

犹有暗香回

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研究古代女子,特别是爱香的女子。

“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这是多少文人梦想的场景。入夜,简陋的书房里,一桌、一椅、一张书架、一盏孤灯,男子伏案而坐。如果这时,有一红颜在侧,细细拨弄香灰,燃一粒香丸,只那回头的浅浅一笑,足以让人心神摇荡了吧?

古代女子,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自由,虽然有离了男子便不能独活的不自主,但读过有关这些女子的文字后,我突然十分艳羡他们的生活,可以把平凡乏味的生活过得如此美妙。入夜,细细拨弄香灰,置炭,择香,熏点,忘却多少烦恼,浮动多少暗香。

有一次,看到汉武帝焚香招魂的故事时,我深受感动。说是汉武帝因宠爱的李夫人离世,非常悲痛,便以皇后的规格礼葬她,并派人画了李夫人的画像挂在甘泉宫,还派了很多方士配制各种异香,大量焚烧,希望可以把李夫人的魂召回来。一代帝王,深情若此,那夜夜暗香中,李夫人虽说红颜薄命,也不枉来世一遭了。

飞燕合德姐妹共同侍奉汉成帝,合德非常喜欢用香,也擅长制香,每日用香的数量之大、方式之多,旁人无法比拟。传说合德坐过的地方,三日之内都有余香。可惜,再多的香,也遮不住宫廷争斗的血腥,抵不过姐妹间的猜疑宫斗。那夜夜暗香中,可有对亲情的一丝挽留?对爱情的一丝忠贞?

易安居士喜欢用沉香、龙脑香,且喜欢把香放在一只兽型的铜香炉中,有时也是会用篆香计时的。她一人独坐时,酒后入眠时,佳节思乡时,都会用香。谁又能说得清,在颠沛流离时,对生活品质要求甚高的她,那夜夜暗香,有多少梅心惊破?

明末清初最著名的“秦淮八艳”中,李香君、柳如是、陈圆圆、董小宛,都是擅长用香的,能入选“秦淮八艳”,除了超群的容貌,具有琴棋书画的技艺,还得有吟诗赏香的情趣。娶了董小宛的学者、诗人冒襄,在她病逝后写了一篇《影梅庵忆语》,追忆其音容笑貌,列举其才华,从诗词歌赋到古琴音律,从弄香炼膏到爱花品茗,对她的深深喜爱描绘得淋漓尽致。他和董小宛都是用香制香高手,在那夜夜暗香中,藏了多少闺房之乐,含了多少情爱?

还有《甄繯传》中写道的椒房之喜,那是女子在宫中最尊贵的荣耀,以椒和泥涂墙壁,取温暖、芳香、多子之义,格外香气盈盈。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的绞绡宝罗帐里,夜夜暗香中,又有几多真爱呢?

香是色彩,是氛围,是女子心头的红玫瑰,是男子心上的朱砂痣;香是情趣,是爱恋,是天上飘过的白云朵朵,是地上流过的细流浅浅。愿每个人都能在生活之中,嗅到属于自己的灵魂之香。

文艺小方桌下期活动预告

主题:心灵的抵达 深情的回望——王安忆笔下的上海风情

时间:2019年3月下旬的某个周五晚上

地点:待定

要求:参加人员提前阅读王安忆的文字,带着读书心得到场;保持衣着整洁;需关闭手机;不带10岁以下孩子。

报名微信:siying_289169909

报名电话:13783065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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