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宋守业

春日常去沙河边散步，总能看到河堤内外一排排的垂柳，柔柔的柳枝在风中摇摆着，就好似少女的秀发一般飘逸，给风景如画的堤岸更添了几分韵致。置身于这样的美景之中，我却一次次地想起老家的那棵大柳树。

在我的记忆里，老家的那棵大柳树就长在村西头的丁字路口，它和市区河堤旁柳树的最大区别就是树形高大，树干粗壮，树枝都是直着或斜着往上长的，枝条没有河边垂柳那样细长。它就像一个硬朗的农民模样，淳朴而自然地伫立在村口，注视着、守护着我的村庄。

每年立春过后，冬天的寒意远未退去，大柳树就从沉睡中醒来。先是在枝条上吐出淡黄色的嫩芽，经过几场淅淅沥沥的春雨，一个个嫩芽便伸展成细长的叶子，生长在密密麻麻的枝条上。随着枝条的晃动，碧绿闪闪的叶片就在春风里婆娑起来。从此，树上鸟鹊起舞歌唱，树下孩童嬉戏喧哗。不久，那满树的绿叶里飞出白色丝状的柳絮，宛如片片雪花纷扬而落，落到地上铺成薄薄的一层，好似天上下了一场春雪，亦真亦幼，令人憧憬。

到了夏天，大地像巨大的蒸笼，散发着滚滚热浪。烈焰下的那棵大柳树从土地吸足水气，一片片绿叶在一个个枝条的牵动下舒展开来，枝叶密密交织，遮天蔽日，整个树冠就形成一把大绿伞撑在了村口。人站在绿意浓浓的树下，迎着徐徐吹来的清风，似乎忘记了已是骄阳如火的时节。

到了秋天，初秋的风染黄了柳叶，柳叶漆黄了柳树，柳树便现出了一幅金黄的油彩画，踏实而宁静；中秋前后，寒风乍起，柳叶带着太阳的余晖，纷纷飘落，悄无声息地落得干净利索，没有任何的流连和凄切。

到了冬天，一夜飞雪，那棵大柳树就会呈现出冰清玉洁的样子，被冰冻裹着的柳条，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天一放晴，阳光照在银装素裹的大地上，光芒粼粼。这个时候，它就像一个站在朝阳里的指路人，让外出的游子知道它站立的位置就是回家的方向。

每到春天柳树吐芽时，我会和小伙伴相约来到村口，猴一样爬上柳树，找一根粗细适合的枝条折下，用细嫩的小手一拧，把柳枝儿弄得骨肉分家。等抽出柳骨后，先把空了的柳枝一端捏扁，再轻轻地用牙咬去一小块表皮，就制作成了一个柳哨。接着，小伙伴们一人嘴里噙着一个柳哨吹起来，霎时，欢快的柳哨声随风四散，或短促激昂，或悠长嘹亮，或细腻婉转……柳哨声声，吹开了天上的云儿，唤醒了沉睡的草儿，也叩启了一颗颗少年懵懂的心。

柳哨吹腻了，我们会再次爬上大柳树，折下一些柳枝来，学着电影中英雄人物的样子，编一个柳帽戴在头上，再配上平时经常带着的手刻木质手枪玩具，一场轰轰烈烈的打仗游戏就开始了。打仗游戏一结束，马上又会在那棵大柳树下双手搬起一只脚，玩“斗鸡”游戏。当然，“摔跤”“崩弹子”“砸杏胡”“下大方”“下军棋”之类的娱乐项目也是绝对不会少的。到了晚上，我们还会借助皎洁的月光，在大柳树下玩“捉迷藏”“抓挑兵”“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尤其在“捉迷藏”“抓挑兵”过程中，为了不被对方很快找到，有的小伙伴不怕天黑的危险，竟速速地爬到柳树上面藏起来，一般都不易被发现。但是，由于夜不观色，我们总会被树枝刮破皮肤和衣服，自然会受到父母的一顿责怪。

是，老家的那棵大柳树对人们总是偏爱着、宽容着、奉献着。除了给人带来阴凉外，它的嫩叶采摘下来晒干后还可以泡茶喝，具有很好的清凉解渴、解暑去火的功效。夏季麦收时间，早饭时烧上一壶开水，放上先前采下的柳叶，等到收麦回来，灌上一气青绿的柳叶茶，那真是沁人心脾。和其他柳树一样，尽管它没有松树的苍劲，没有腊梅的傲骨，没有牡丹的高贵，没有百合的甜美，但那雅而不俗、洁儿不骄的品行，还有那种坦荡博大、宽容奉献的情怀，总是令人赞颂。可惜，在我参加工作不久，老家村口的那棵大柳树却没了。当我知道这一消息后，着实伤感了一阵子，对它的那些情、那些爱只好深深地埋在了心里。

客舍青青柳色新，一缕柳丝一缕情。岁月在不经意间从指尖划过，我已告别家乡三十余载。可老家那棵大柳树的一缕缕柳丝，还有那一缕缕温情，却总是在不停地撩抚着我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