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 丹

隆冬风厉，吹乱了天空平静的心。天空抖落着繁密的心事，悄无声息却又轰轰烈烈。一夜之间，洁白的情愫昭告天下，人尽皆知。

雪，是天空精心酝酿的表白，只为与你初见那一刻颤抖的喜悦。

有时，雪滑落男人的肩头，似烟灰般落寞；有时，它绽放在女人的裙角，眼波流转般妩媚；有时，它停留在孩子纤柔的睫毛上，孩子眼中的世界便如万花筒般绚烂。更多时候，它只是静默地飘飘漾漾，成为你路上的风景，如一尾鱼，在天地间游荡。

雪唤醒了人们因寒冷而冻结的热情，一时间，赏雪拍照，踏雪寻梅，对雪小酌，临雪赋诗，好不热闹。

两天后，雪停了，狂欢过后，一切归于沉寂。风依旧歇斯底里地呐喊，不甘心的样子。雪，不肯离去，等待春天将它融化。雪，原本只是松散的、漂浮不定的，只因心里有了期待、有了眷恋，便凝结成冰，坚如磐石。

等待，任凭朔风婆娑了眼，任凭落雪白了头，任凭时间的风刀霜剑消散了容颜，一同消散了的，还有那当初的纯真热烈。高跟鞋撞击着雪的冰肌玉骨，每一步都是冰冷的刺痛；汽车轮胎无情地碾压，雪发出吱吱呀呀的叹息；行人在雪地上摔了一跤，咒骂雪的顽劣；粉尘和泥渍肆无忌惮地涂鸦，雪面目全非，它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沟壑纵横里满是岁月的伤痕。比时间更迫不及待的，是人们的铁锹。破碎，意味着毁灭还是重生？雪来不及思考，便被随意堆砌在路边，掺杂着凋零的树叶，如断瓦残垣般颓废，像垃圾一样碍眼。没有人再看它一眼，就像没有人记得，当初与雪的一晌贪欢。世人皆爱雪玉洁冰清的模样，却无人理会它风烛残年的悲凉。雪，只等春天将它融化。

风，依旧鼓噪；行人，依旧匆忙。雪，是春花遗落的露珠，在岁月的浮萍中执着地守望。

“妈妈，雪脏了，我们拿回家把它洗洗吧。”稚嫩的童声破冰而入，化作温暖的感动。一小块残雪被包裹在孩子的手掌，瞬间袭来的温度让雪有些恍惚，那里有它似曾相识的春的气息。在那些斜阳浅照的春光里，这孩子定是度过了无数个像小鸟般自由歌唱的时光。指尖触碰过春风微漾的沉醉，手心还存有春花烂漫的甜香，掌纹里藏有蝴蝶扇动翅膀遗留的秘密，还有那流淌着的如春水般生生不息的希望，这一切，都在孩子小小的手掌里。这，大概是春天派来的使者吧——雪这样想着，在孩子手中安心地睡去。在梦中，它化作一滴凉滑的水，落入泥土。来年，这片泥土，开出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