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垄上月色

我家有一棵柿子树，每年秋天的柿子产量都很可观。

中秋前后，拳头大小的柿子开始陆陆续续由青转黄，父亲或者哥哥便会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在竹竿头上绑一根小木棍，手举着棍子，把那些发黄的柿子连同树枝一起摘折，再小心地放到篮子里用绳子吊着送到树底下。母亲会把硬硬的刚泛黄的半熟柿子放到屋角，一层柿子一层麦秸层层码好，然后在上面再蒙上一个小被子，三五天功夫，小被子揭开，柿子就成了红彤彤的灯笼模样，摸上去软乎乎的，闻起来香喷喷的，咬一口甜津津的，汁液顺着嘴角直流，大老远就能把人的哈喇子给馋下来。柿子还有一种催熟法，那就是烧上一大锅热水，等水烧开再晾到五十度左右时在水里放上一点盐，最后把水倒进提前准备好的坛子里，把硬硬涩涩的黄柿子放进去，一天一夜的功夫就可以吃了——这样出来的柿子吃起来又脆又甜，不过我不大喜欢。

整个深秋到立冬这段时间，柿子陆陆续续地熟，母亲几乎每天都要忙着烘柿子。烘好的柿子被母亲小心地放在一个大筐子里，等大人们干活回家或者家里来了客人再拿出来吃。我现在还记得，父亲开玩笑说柿子是劳动果实，只有干活的人才有资格吃。我们这些淘气包们还会趁大人不注意时，偷偷在自家或者别家的树上摘几个生柿子自己动手烘着吃，或把柿子塞进麦秸垛烘，把人家好端端的麦秸垛掏得这一个窝子那一个窝子，把柿子放进去做上记号，三五天就可以吃又甜又软的烘柿子。我们还会把柿子埋在水塘浅水的糊涂泥里，铺上一层黄蒿，再盖上一层泥巴，一周左右也能吃到又脆又甜的柿子。

母亲为人和善大方，摘柿子的时候遇到有老人孩子的家庭都要给一点，在柿子烘熟的两个月里，大人孩子到我们家串门，母亲都会拿出柿子让他们品尝。大家一边小心的嘬着嘴吸吮着柿子甜甜的汁液，一边拉呱着家常，多少年过去，那温馨的一幕还在我的眼前流转。现在母亲父亲已经去世多年，我们兄弟姐妹八个为了生活在各个城市漂泊，终年也难得见上一面，年龄最小的我也已经人到中年，中秋夜一家人一起吃着月饼、吮着柿子、拉着家常的场面再也不曾有过。不知今年我家的那棵柿子树，是否还像母亲父亲在世时那样果实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