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
本版新闻列表
 
上一篇  下一篇
2020年10月13日 星期

村里的构桃树


■特约撰稿人 张一曼

老家门口是一条南北路,路的东边是一片坟园。坟园也是树园,长在坟园的树,有的高大,有的低矮。低矮的多是构树。坟园里经常有人活动,加上村里人都嫌构树没用又碍事,不断地砍了去,所以那构树长得低眉顺眼,唯唯诺诺得不成样子。

空调在那时还没有普及到乡下,三伏天的时候,没啥农活,屋里又热,人们会在坟园里摆上两桌麻将,三角五角地玩上一天半天。知了在树间喊叫,三三两两的孩子就在大人的四周跑来跳去。那条南北路上,偶尔也会有下地割草的婶娘嫂子,割了草喂家里那十几二十几只长毛兔;有去菜园子翻地的叔伯兄弟,为种萝卜白菜做些准备。知了正叫得起劲儿时,有娃娃在当街喊爷爷,牌桌上的爷爷会响亮地回上一嗓子:“坟园里!”这时,坟园上空躲在树梢里的麻雀扑扑棱棱地就散去了。烈日炎炎,大大的太阳把村里的一切都照得明晃晃的时候,那些高大的树木把坟园遮挡得严严实实,那乐园真是喧嚣又闲适。一切都很美好,只有那些唯唯诺诺的构树,愈发显得臊眉耷眼的。

后来,老人的麻将桌摆到了室内,村里大街小巷的人语声也日渐稀落,长在坟园的构树倒开始郁郁葱葱了起来。不过总归也成不了材,因为即使烧火,人们都不愿用构树的枝条。我是想不明白的,构树的枝条柔韧性极强,怎么就没啥用处呢?

前年,村里依着另一片坟地修了个小广场,没人再去坟园了,坟园成了构树的地盘。可是,在人们的眼里和心里,照样没有构树的丝毫位置。偶尔会有路过的人扭头往坟园瞟上一眼,视线也会马上移开。这么多年了,坟园里的构树似乎一直在毫无意义地继续着自己的生命,它们小丑一样独自生长着,霸占着坟园的角角落落。

今年春天的一个清晨,我被一阵笑声吸引到了那片坟园。原来,是村里的婶婶嫂子们在里面摘构穗儿——构穗儿是构树的花,拌了面和了调料上锅蒸,很香。被笑声感染,我立马加入了摘构穗儿的队伍。不一会儿,队伍更壮大了。有人去家里拿了菜刀过来,说是有几棵太高够不着,砍倒了好摘。旁边就有人说:“砍了明年不吃了?”

一场雨落罢,秋已至。有一次,我经过一段围墙,见一棵高大的构树把身子探出了墙外,满枝头缀着红艳艳的构桃。那一粒粒水汪汪的红簇在一起,在阳光下愈发地夺人眼球。那红也像要流下来似的,我记忆里构树的狼狈模样实在不能和它们同日而语。身旁的朋友说:“构树一身都是宝呢!”我一惊。那么粗陋卑微的东西怎么又成了宝?他说:“构树的根茎叶、花和果,加上枝干渗出的汁液,都可入药。特别是它的果实,也就是构桃,同根一起入药,补肾强筋骨呢。”我默然。原来,我也曾是无知的同伙。

周末回老家,我特意去了那片坟园,心里预想着眼前会出现的惊艳。可是寻遍坟园,也没看到一丝红色。心里不免失落,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忽然看见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面,伸出了一个红色的脑袋。那脑袋小得呀,但足以让我喜出望外了。

吹惯了北风的人们,总是记不住日子里的一些琐碎,但他们从不会忽视脚下这片生养了自己的土地,任时代如何变迁,他们都只有一个信念——努力活着,一如那坟园的构树,即使一身是宝,也能默默无闻十几年卑微度日。

■红尘百味


上一篇  下一篇
豫ICP备05015908号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编号41120181101
Copyright© 2002-2018 漯河日报社版权所有 未经书面特别授权,请勿转载或建立镜像 建议分辨率1024*768 IE6.0下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