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李 季
门前是宽阔的泰山南路,过往的车辆和行人非常多,大部分人只是打了一个照面,有些却逐渐熟悉起来。
有一个身材矮小的大爷,他穿一身黑色的中山装,戴一顶蓝色的帽子,脸色黑黝黝的,让我想起我同样身材矮小的二爷。记忆中的二爷非常和善,从不大声说话,一直在村里放牛,土地承包到户后,村集体的牛死的死、卖的卖,他就放了几只羊。我上小学的时候,他过世了。他像他养的那些羊一样,温润和顺,无声无息地过了一生。这个大爷也不爱说话,我时常给他一些酒瓶、酒盒,他只是笑笑,这沧桑的笑脸不知承载了多少风风雨雨。他转过身,缓缓离去的身影像一只老绵羊,苍老无力,但仍坚定地和岁月无声地对抗着。
每天早晨,门前都会走过一个50多岁的男人。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穿一身迷彩服,背着一个白色的背篓。他由南向北的时候,背篓是空的,不一会儿从北边的菜市场返回时,背篓里已装满了绿油油的蔬菜。他应该是南边某个工地上的炊事员吧?他应该不是本地人吧?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也不过是为了一份生计。他家里有白发苍苍的老母吗?有忙里忙外的妻子吗?有在读书的孩子吗?或者已有了嗷嗷待哺的孙子?
一个掐着时间点走过的青春靓丽的姑娘,一年四季都戴着运动帽,春夏是白色的、秋冬是黑色的,马尾辫在脑后荡来荡去,额头和眉眼被遮着看不见,帽檐下的脸是白皙的。她边走边吃着塑料袋包着的馍夹菜,高跟鞋橐橐地敲着地面,飘然而过。她应该是南边售楼处的,可能是贪玩地睡得晚,所以起得迟,时间就显得紧张了,早饭都来不及安心吃。这样的年纪,有贪玩的资本;这样的年纪,真让人羡慕啊!
经常走过门前的还有一个腿脚不便的男人,40来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白底灰格子的睡衣,头发可能不常洗,总像蒙着一层灰。他应该是脑梗留下了后遗症,总拖着一条腿走路,一只手也总蜷在胸前伸展不开。他每天都在坚持运动,期望身体能恢复,却总还是那样一拐一拐地走过。
还有附近中学的孩子们,早、中、晚,他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地走过,和风抚摸着他们的脸。他们的脸上还没有岁月的痕迹,他们正在蝶变的身体里,蕴藏着什么也阻止不了的力量,如一滴滴水珠,终将汇成汹涌之势。
这些熟悉的陌生人走过我的门前,走在生老病死的路上。他们背负着各自不同的命运,汇入茫茫人海,让我再也无法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