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安小悠
秋天的黄昏,太阳像个巨大的橙色火球,西天的云丝拖不住它,于是一寸一寸地往下沉……如果盯着它看,会在这个过程中感到一种极大的阻力。晚霞是在一拖一拽之间擦出的火花,火花一旦点燃,就绚烂夺目。
秋日的黄昏是另一种美,辽阔、壮丽又安然。我常常沉醉在这样的暮色里,像喝了一杯陈年的美酒,心暖脸热。人在黄昏里走着,如同人在酒里晃着,一步一步、一杯一杯,不必太明确走了多少步,也不必太计较喝了多少杯。就这样,不知今夕何年,不知酒杯深浅,人便可以像鱼自游、似风自漾、如舟自远。
西天的晚霞是大自然送给人间的图画,一笔一画,把黄昏共分七色。晚风吹来,有些凉,而白日太阳晒过的温度还未褪尽,温凉接触到一起,凉的刚好暖,暖的又渗入凉。在这凉热未匀的一刹那,仿佛久别重逢的恋人的拥抱,自有一种苦涩的甜蜜。
迎着晚霞,把脸伸进秋日的黄昏里去,它正用柔和又不乏锐利的光线在天地间编织一个硕大无朋的透明器皿,明晃晃的,有一层薄薄的水纹,总让人想起《岁月神偷》里那个把玻璃鱼缸套在头上的小男孩。
在秋日黄昏,万物都有一种静美。城市的楼群、街道以及穿城而过的河流,还有穿插在楼下的树,道路上的行人、车辆、广告牌,甚至地面渐黄的草和最后几朵落英,皆可入画。欧洲文艺复兴后期风俗画的色调,带着一种复古的釉质。空气中飘着一种甜润的气息,花的芬芳、果实的香气、小城特有的气味,混合交织着。
“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在这静谧的漫天暮色里,我们可以卸下白日的疲惫、放下俗世的纷扰、逃离不明的斗争漩涡,与命运握手言和,向生活把酒言欢。在这向晚的风里,缓缓地走着,回忆青春,或计划未来,都好。
活在人间烟火之中的人,在被生活挤压得喘不过气来时,需要一道这样的裂缝,来遇见一线光、一缕空气,继而将生活继续下去。草丛里开始流转着蟋蟀的低鸣,时而清脆如击晶片,时而高昂如叩铜钟,耳中是这样的秋声,内心却有一种无边的寂静。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心安,像春日里一条温暖的小河,在心里缓缓地、缓缓地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