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强

文字是中华民族的重大发明创造，是经济、社会、文化和人的思维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从那一刻起，文字记录语言、书写历史、传承文化，人类告别蒙昧时代，进入文明新时代。笔者尝试从字源、词源的角度谈谈对文字、文化、文明的认识。

“文”和“字”最初指不同的意义。许慎《说文解字·叙》：“仓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文”指描绘事物本来形象的独体符号，“字”指由两个或两个以上“文”增益而成的合体符号。这一说法与“文”和“字”的字形字义相契合。甲骨文、金文的“文”字像一个胸口刺有花纹的正面立人形，小篆“文”字省去花纹形，隶变为“文”。“文”是象形字，本义指文身，泛指花纹、纹路，故引申指描绘事物的象形字。“字”是会意兼形声字，由“子”在“宀”下会意；“子”兼表示读音，表示在屋内生育孩子。本义指生育，所以引申指在“文”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字。后来，“文字”成为一个词，不再区分。最早见于《史记·秦始皇本纪》琅邪石刻：“器械一量，同书文字。”“文字”是并列型复合词，融合了二字的意义，泛指汉字，引申指文章、文献等。文字、文献克服了语言的时空局限，让我们更好地了解过去、记录当前、走向未来。同时，文字本身是历史文化的“活化石”，是最原始、最真实的一手资料，直接反映上古时期的生产生活和社会状况，蕴含着中华先民的经验智慧和价值理念，正如陈寅恪先生所说“凡解释一字，即是作一部文化史”。

“文”由交错的纹理引申指纹状的自然现象，抽象指错综变化的社会现象，又引申指各种礼仪组成的伦理道德。“文化”是由“文”和“化”组构的偏正型复合词，就是“以文化之”。《说文解字·叙》引《周易》“言文者宣教明化于王者朝廷，君子所以施禄及下，居德则忌也”。文字是君王用来宣扬教化说明政令的工具，又是君王施加恩禄、保持德行、明白禁忌的工具，强调的是文字、文化的政治教化功能。“文化”一词较早见于西汉刘向《说苑·指武》：“凡武之兴，为不服也；文化不改，然后加诛。”这里“文化”指文治教化。可见，古代“文化”是用于和内的，武力是用于及外而远的。国家的统一离不开文字的维系、文化的凝聚。近代，“文化”引申指运用文字的能力及一般知识，如学习文化、文化水平；泛指人类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特指精神财富，如文学、艺术、教育、科学等；也指同一个历史时期的不依分布地点为转移的遗迹、遗物的综合体，如仰韶文化、龙山文化。

“文”由花纹的修饰功用引申指文饰、美化，又引申指人的文采、文雅、礼仪等。“文明”是由“文”和“明”组构的主谓型复合词，在古籍中表示文采光明、文德辉耀、文教昌明之义。较早见于《周易》“见龙在田，天下文明”“其德刚健而文明，应乎天而时行”“文明以止，人文也。关乎天文以察时变，关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等，这时的“文明”即表示上述意义。在“明”的参与下，“文”得到升华，“文明”表示有文化的状态。清代李渔《闲情偶寄·冲场》“求辟草昧而致文明，不可得矣”，其中“文明”与“野蛮”相对。随着社会的发展，“文明”还形容社会发展到较高阶段和具有较高文化的状态，如文明人、文明行为、文明社会、文明国家等。“文明”与“文化”内涵和外延有所重合和交叉，都指人类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

文字是文化的载体，是文明的标志；文化开化人类，不断创造新的文明；文明积累和发展到一定阶段，促进王权的形成，缔造国家，而文字、文化又在维系着国家的统一和民族的团结。通过对文字、文化和文明的溯源和梳理可知，三者虽源流脉络不同、意义范畴有别，但有机统一、相辅相成，一以贯之的是“文”的道德教化义，赓续的是中华文明源远流长的血脉基因，从一个侧面佐证了我国文化史、文明史的演进过程，有助于我们坚定对中华文化的自信，增强做中国人的志气、骨气和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