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悠

哈尔滨，这个近千万人口的省会城市，冰雪世界、丁香遍野，一直是我心目中的梦幻之城。当年高考第一志愿填报哈工大，可惜没能如愿。我常遥想：若当年我考上了，人生的轨迹会如何改写？带着最初的向往和曾经的遗憾，我再次翻开了迟子建的《烟火漫卷》。

迟子建在哈尔滨生活了30年。《烟火漫卷》正是献给哈尔滨的书。在书里，迟子建以细腻敏感、生动诗意的笔触为我们点燃了哈尔滨这座自然与现代交织、东西文化交融的冰雪之城的人间烟火。生活在这座老城的形形色色的普通人，于人间烟火中焕发出勃勃生机。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作者借助凌晨蔬菜批发市场的喧嚣让哈尔滨苏醒。随后，经营早点的人、寻食的流浪猫狗、晨曦初现时野鸟和鸽子的和鸣、公交车和出租车司机、清洁工、上班的工人、快递员和送奶工、民工以及伏天的洒水车、冬天的铲雪车……串起这个城市的烟火生活。或许每个城市都大同小异，但又各有悲喜。

在如此背景中，主人公刘建国登场。他是爱心救护车司机，年轻时不慎弄丢好友的儿子铜锤，终身背负心灵枷锁寻找孩子，后遇黄娥及其子杂拌儿。刘建国寻子，杂拌儿失父。黄娥便认刘建国做杂拌儿的父亲。黄娥对丈夫卢木头之死抱愧，安顿好杂拌儿后将赴死。黄娥母子被安置在榆樱院，与翁子安相恋后逐渐打消寻死的念头。翁子安即丢失的铜锤。小说结局找回铜锤，刘建国卸下心灵枷锁，隐居密山，完成心灵的救赎。

小说不紧不慢，如用慢火熬煮生活，散发柔肠百结、气象万千的烟火气息。街道巷陌的花香、食物的香及澡堂氤氲的热气，老会堂音乐厅的演出，饭馆、礼堂的二人转，古朴的建筑，旧货市场的各种器物等，都是哈尔滨的城市符号，充满烟火气。迟子建坦言，烟火气是普通人对抗命运的安魂曲。小说人物在对抗命运过程中都闪烁着人性光辉，如点点渔火聚成闪亮银河，以此安抚着受伤的灵魂。

在这些人物里，最让我感动的是黄娥，这个有些放荡的女人却有着最深沉的母爱。在永别的准备中，她用双脚丈量哈尔滨的大街小巷，手绘哈尔滨地图，写下“哈尔滨记事”，以日记形式记叙可能对杂拌儿造成伤害的地方。这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真挚的爱。读到这些篇章，我总想起许飞的那首《父亲写的散文诗》……

迟子建笔下的寻常烟火充满灵性、诗意。她眷恋哈尔滨的天光云影、万千生灵；她爱哈尔滨的勃发，也爱它的凋零。这种爱融入小说里，便是“漆黑的轮胎上沾了花瓣，像滚动的花环”“圆润有花纹的石子是岁月之河催生的花朵”“金黄的蒲公英花，草地由它点缀，就是铺展在地上的星星”……这样的句子比比皆是，是小说，是散文，更是诗句，读之顿感一种难言的疼痛。

第一次读这本书是三年前，如今再读恍如幻梦，便更觉寻常烟火的可贵，更应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度过寻常的日子、度过漫长的一生。小说会有结尾，但人间烟火依旧漫卷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