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悠
春天是被鸟儿叫醒的。它们用最甜的歌喉,叫醒春天。
直到今天,我踏春时总想起孟浩然写下的《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窗外的白玉兰树上,鸟鸣阵阵,时而清脆悠扬,像是弹奏春天的竖琴;时而嘈嘈切切,像由丝竹管弦组成的盛大乐章。我躺在床上仔细聆听,脑海里想着那一树立在枝头的玉兰花苞,为了倾听鸟鸣也裂开缝隙。小小的缝隙是聆听,更是试探,一道不够,就裂开两道、三道……只听“哗啦”一声,花苞抖开了洁白的衣裙。鸟儿把一树花叫开,就是把春天叫醒了。
我家楼下的一块空地上种了几棵树,除了两棵白玉兰外,还有几棵榆树。许是无人管束之故,树木兀自生长,一年比一年壮硕,吸引来成群的鸟儿。我们小区临着澧河,鸟儿本来就多,加之孩子们总在甬道上撒下金黄的小米和饼干的碎屑,鸟儿就愈发多起来。于是这片空地简直成了鸟儿的天堂。这些鸟儿多是黄莺、麻雀、画眉和喜鹊,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鸟儿。玉兰花开时节,我喜欢站在阳台上看那一树白花,真有“人从天上望琼枝”之感。清风徐来,鸟鸣入耳,直觉岁月静好,人间值得。
鸟儿把春天叫醒了。一声鸟鸣就是一个音符,渐渐汇成一首春天的序曲。鸟鸣落在树梢,树便发芽了;鸟鸣落在花上,花便开了;鸟鸣落在心上,心便柔软了。
我从没在小区里见过燕子,不免让人遗憾。记得我还是小孩子时,每每唱起“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的儿歌时,就是小燕子已在屋檐下筑巢的春天了。看着它们一趟一趟地飞去飞回,我内心总会产生疑问:燕子的衣服明明是黑白色,哪儿来的花衣?直到看到它们在河畔花与树间来回穿梭,我忽然就明白了:那花衣是春天啊!是姹紫嫣红、五彩斑斓的春天啊!奶奶常说燕子不进恶人家。她把燕子当成南方来客,敞开大门欢迎它们。奶奶还说,春天是燕子用双翅从南方驮回来的。
其实,鸟鸣是四季不断的,并非只有春天才能听见。不同的是,夏天伴有蝉鸣,鸟鸣就不那么纯粹了,多数时候总被蝉声覆盖。秋天树叶飞落、寒霜降临,到了分别的时候,鸟鸣就显得有些凄愁。而冬天,该走的都走了,只在午后才能偶尔听得几声鸟鸣,还显得有气无力的。春天就不一样了。“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唐诗里的鸟儿如此;“乍莺儿百啭断续,燕子飞来飞去”,宋词里的鸟儿亦如此。春天的鸟儿活力满满,引吭高歌、呼朋引伴、跳跃追赶,鸟鸣清脆婉转,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快意。我心情不好时,就会到小区空地旁的亭子里坐一坐,“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这些小鸟和归有光项脊轩里的小鸟一样不怕人,或在树丛中自由飞旋,或落在地上,蹦蹦跳跳十分可爱。更有胆大的飞落我坐着的凳子的另一边,圆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察觉出我没有恶意,就陪我坐一会儿。那一刻我似乎什么烦恼都忘记了,难过的往事、放不下的人,都放下了……
春天之所以美好,不仅是因为它经过了寒冷的冬天,还因为它是开始、是希望,是既往不咎、是来日方长。我知道“人生不如意,十固常八九”,生活常常出难题,好在,这春日清晨的一声鸟鸣,可抵尘世一天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