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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7月8日 星期

想念老平房


■安小悠

这几天总是梦见老平房。斑驳的红漆大门敞开着,门框中间的玻璃裂了一条缝,父亲还没换。姥姥坐在门口,用碎布为我缝花书包。西窗开着,格子窗帘被风吹起,放在桌上的书也被风吹得开了又合。屋后西北角的大椿树上,蝉和斑鸠一声接一声地叫着,谁也不让着谁,比赛似的。我坐在梯子上,头刚好顶着从东墙伸过来的楝树枝,树上粉紫的花开着,散发着悠远的香气……一幕接一幕的场景鲜活地涌入我的梦里,让我跃过层层光阴,回到小时候。

老平房是爷爷建的,共三间。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豫中南农村的房子以青砖瓦房为主,平房并不多见。为了省砖,爷爷在房屋东西各开一扇木窗,每扇窗装九块玻璃,玻璃很厚,有凹凸的花纹,不透明。打开窗户,阳光如瀑,盈满所有空间;月夜如霜,几乎铺满地面。这是大窗户的诗意,但缺乏安全感。只要外出,母亲总担心有人破窗盗物。最初,父亲住西屋,爷爷奶奶住东屋。父亲结婚后,爷爷搬去南院和二伯住,平房留给了父亲。我和弟弟都在老平房里出生,并在这里长大。

平房是水泥地面,并不平整,天花板是预制板,一格一格犹如琴键,是当时的特殊款式。我记事时,平房已初显沧桑,墙上斑驳的水痕和裂缝,像是它长出的皱纹。有时我安静地盯着它们,会依着纹路勾勒的图案,在想象中编织各种故事情节:童话寓言、牛鬼蛇神、金戈铁马……经常是书上看了什么故事,就让其主人公在墙壁上演绎书以外的故事,有时会被自己编的新剧情逗乐,有时又被吓住。

平房没有瓦房舒适,尤其是夏天,异常闷热。遇到暴雨,屋内就会下小雨。母亲便找来家中所有的盆、瓢、碗、罐来接水。雨水滴在这些容器里发出不同声响,后来学《琵琶行》,读到“大珠小珠落玉盘”,脑海里想到的就是母亲接雨水时的情形。好在雨过天晴,晒干平房只需半晌。这既像老天爷的恶作剧,让雨来得那么急,又像老天爷的恩赐,让雨走得那么快。很多个夏夜,我们拿着凉席到房顶上睡觉。夜空深邃,星星如钻石闪亮,椿树的巨大树冠像穹盖,不时从树丛深处传来几声“咕咕”的鸟的梦呓。风起了,睡眼惺忪里,房顶成了甲板,我们躺在平房幻化的巨轮上,在黑夜的大海里悠悠航行……

冬天,父亲在堂屋生起煤炉。昏黄的灯光下,我和弟弟在煤炉旁的方桌上写作业,父母在煤炉另一边缠鸡毛掸子,屋里只有煤炉上水壶“滋滋”烧水的声音和翻书写字的声音,显得静谧而安详。很多个冬夜都是这样度过的。

如果父母外出,会把钥匙放在老地方。我和弟弟放了学,要是在老地方找不到钥匙,就把书包在手上转几圈,旋即松手让它先从大门上空飞进院子,然后我们把挡板取下来,从大门下面钻进去。

我上大学那年,父亲把平房推倒,在原址上盖了新房。新房比老平房高大宽敞,住着也更舒适,但住在新房里,我总是想起老平房。梦里,我又回到老平房,站在院中的我是个大人模样,老平房却一眼认出了我。它藏在时光深处的脸渐渐清晰,像位老者,满脸慈祥地冲我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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