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菡

今年我看到的第一枝春花是杏花。

乍暖还寒的二月，在颓壁残垣处发现一棵杏树，枝条上缀满“粉薄红轻掩敛羞”的花蕾。我驻足而立，看着看着，恍然觉得满树花苞随时会绽放。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李清照从卖花人手中接过第一朵春色；“聊赠一枝春”，陆凯折梅寄友；“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陆游彻夜听春雨淅沥……这一树杏花寂寞开无主，我举手折枝。

到家，我将其插入花瓶，等待红杏枝头春意闹。本来花苞如豆，不过两日光景，竟悉数绽放。我既喜悦又怅惘，喜这杏花开得素面撩人，怅惘这花竟然全部绽放，没了你方开罢我登场的情趣。

此后的春日，我或许会看千枝万枝花，但这一枝杏花，先行漏下春光，将一分春色慷慨予我。

一枝杏花让人微醺欲醉，这是独属于我的初春风景。去年，我兴冲冲去看杏花时，只有一枚枚青杏在繁枝密叶间若隐若现，似在暗笑我错过了春光万顷。

时序更迭，才是“梅花已谢杏花新”，不久便“醉眼纷纷桃李过”。“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只是偶尔的风景，花开花谢、月圆月缺才是人间常态。“梅花风，楝花风。二十四番花信风，花开花落中”，二十四番花信风一番番吹过，盛衰有时，遗憾常在。些许遗憾或许让人更加珍惜生命中如纯白杏花的美好时光，记得人生旅途中的轻寒时节，记得摇曳在春风中洁白无瑕的花，也记得接踵而至的万紫千红……

杏花花期不过七日，之后便落英缤纷，花期短暂如人生有限。杏花年复一年地开开落落，荣枯无异于世上人。每年面对杏花初开时，纵对时移世易有万千感慨，也要珍惜好眼前人、身边事，过好现在的每一天。

我折的那枝杏花早已凋零，但它一直留在我的心头。我看过争奇斗艳的郁金香，看过潇然出尘的海棠、美如梦幻的樱花，看过国色天香的牡丹、缤纷多彩的月季……看尽万千繁花，如今闭上眼，那枝杏花又在眼前淡淡浮现，仍雪白耀眼，我仿佛可以循之回到初春，有杏花春雨，有无边的春色在眼前……

短短一生，我们历尽千帆，遍尝悲欢，但在蓦然回首间，能想起来的或许是那些纯白如杏花的美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