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有只羊

在摄影家的镜头下，胡杨这一边疆沙漠地带特有的树是神树、圣树。“神”在其造型随意而奇特、没有章法和规律；“圣”在于其活着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腐的“三千岁”特征。特别是在树叶飘黄的季节，新疆、内蒙生长胡杨的几个地方就成为摄影家朝拜的圣地。

初见胡杨，笔者惊诧于它扭曲得夸张的身姿。它一改乔木昂扬向上的作风，将藤本植物的攀援委屈、灌木的随意拖沓，木本植物的坚韧顽强和草本植物的随遇而安有机地拧合在一起，远离花匠的刀斧，靠着大自然的刻刀，在身上舒曼而执著地刻画着，将本来完美而稚嫩的皮肤刻画得遍体鳞伤、白骨裸露。它以它的坚韧和倔强对抗着西北方向的无情风沙，自上而下的灼热太阳，足以烫伤皮肤的沙土，还有那饱含盐碱的水分。

在那狂风呼啸、不见人烟的环境中，它选择了坚守。那扭曲的身姿、粗糙的皮肤向世人述说着生存环境的恶劣和它的抗争。它柳叶、杨叶的并根而生仿佛在向大自然昭告：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我不但活下来了，而且活得很好，甚至比养尊处优、生活条件优越的其他树种活得更好。一树两叶就是证明。

但这并不是胡杨的全部，在近乎高傲的身形之后，细细观察，可以发现，赤日炎炎下，胡杨的叶子上，竟然还有晶莹的液体依附在表面。手指轻抚，黏黏的。科学家说，因为胡杨生长地水分盐碱量高，树根在吸收这些水分后，要把里边的盐分分泌出来。这些粘液正是胡杨排出体外的盐碱混合物。

当地民间还有种说法，认为那是胡杨这位荒漠中的老者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艰难抗争又无力改变所留下的伤感之泪，人们叫它胡杨泪。

无论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忠臣，还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老者，无论是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还是“吾知之吾不言”的智者，面对各种挫折和困难，当一己之力无力改变现状、理想被现实无情地撞为齑粉的时候，所能做的只有暗自垂下伤心的眼泪。一如胡杨。

但笔者更愿意认为那是胡杨外表强大、内心隐忍而留下的泪。这种躯体的顽强和心理的脆弱合为一体才构成这种生物的全部，对胡杨来说如此，对其他生物也是如此。没有了心理的脆弱和隐忍，外部的强大就不可持续。没有变通，就无所谓坚强。所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胡杨正是有了这种多情的眼泪，阴柔的内心，才成就其荒漠中扎根、荒漠中挺立的伟岸和挺拔。阴阳相依、表里互补，相生相克、共存共荣，这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也是为人称道的自然之道。

一种远离我们生活的植物以其自身的成长给我们以启迪，这是它成为特殊风景之外奉献的特殊礼物。它告诉我们：正是它内心的脆弱和隐忍才造就了世上这么一种“三千岁”的神奇圣灵。

●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