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营

杨石头南山采石，采了半辈子，偶得一彩石，青白相间，纯净天然，状若白菜，稍经打磨，光泽鲜亮。杨石头携带回家，视若珍宝，闲暇时常拿出把玩，戏谑取名“玉白菜”。

一日，老伴身体有恙，到县城医院检查，医生说心脏异常，需做个大手术。手术费和医药费一起算下来，要好几万，这可愁坏了杨石头。杨石头不想给儿女们添麻烦，就惦记起自己的爱物“玉白菜”来。

杨石头带上“玉白菜”，找到县城石头坊的大老板赵有财，请他估个价，凑抵老伴的医疗费。赵有财和杨石头不陌生。早年，两人曾一起南山采石场当石匠。如今，赵有财承包县里南山采石场，发了财，成了县城首富，财大气粗。

赵有财见了杨石头，托起“玉白菜”，先是一惊，后微微一笑，随手撂在桌子上，轻蔑地说：“老赵，亏你干了半辈子采石匠，一块烂石头也拿来糊弄我。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你在难处急用钱，我给你顶码价，500元。”

杨石头的脸，羞成了柿子红。悻悻地返回医院，主治大夫急急赶来抱歉地说是误诊，他老伴的心脏没事。

经过这场风波，杨石头蔫了，那个“玉白菜”，杨石头再没侍弄过。

没多久，赵有财又主动找上门来了，还掂来两瓶三十年的老陈酿，一句接一句“杨哥、杨哥”叫得欢，直喊得杨石头脑袋发懵。

赵有财问起了“玉白菜”，硬缠着杨石头拿出来要再过过眼。这次赵有财自提包里掏出放大镜，从色泽到石头纹理仔细端详个够，只夸杨石头好眼力，说这真是块好石料：玉白菜——遇百才（财），万事逢吉，招才（财）纳宝，正合着一个新朋友的名字，一语双关，好寓意。他愿意出3万元的高价买走送给这位新朋友，央求老哥哥救救急。

杨石头摸不准赵有财的来意，正思忖间，手机响了，杨石头接过电话又挂了电话，脸由喜变成了拧眉。

赵有财涎着脸，期待地看着杨石头。

杨石头拿着旱烟袋，吧嗒吧嗒抽许久，突然磕巴磕巴烟灰，把旱烟往腰际一别，冷冰冰丢下一句：“玉石也好，烂石也罢，俺决定，不卖了，要送人。”说完，搬起玉白菜转身回了里屋。

三天后，杨石头独自一人带上玉白菜进了县城，直接走进县政府大院，径直来到了新县长的办公室。新县长打开门，一看杨石头，脸上挂满笑：“您？您？您咋来了？”

杨石头不言语，取出“玉白菜”，庄重地放在了县长的办公桌上。屋里角落的沙发上，正端坐着石头坊的大老板赵有财，望着桌子上熠熠生辉的“玉白菜”，脸色霎时变成了猪肝红。

三天前，杨石头接的那个电话，原来就是参加市县换届公开选拔领导干部的新任县长杨玉洁——杨石头的二儿子打来的。

窗外一抹阳光打进屋子，洒落在杨石头那尊“玉白菜”上，已比三天前多了两行醒目的小正楷字：“清白坚贞，两袖清风”。

那字痕，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杨石头刻碑常用的魏碑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