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永辉
芳菲渐尽的四月末,无论是游走于城市或者乡村,或许不经意间会为丝丝缕缕浓淡相间的独特花香所吸引,环顾四周,视野之内,定能找到叶绿花白的洋槐树,那绵延不绝、纯而不腻的清香很快便会勾起对于洋槐花的美好记忆。
对于农村长大的男孩子来说,洋槐花的甜美多少都会伴随些痛苦,因为站在树下能采下来的槐花毕竟有限,很多时候上树的苦差便会落到他们头上。但即使再擅长爬树的孩子也不愿意爬洋槐树,因为它的皮凹凸不平极不规则且皮质粗糙坚硬,细皮嫩肉的手脚稍一用力就会硌的疼痛。爬树砍枝的过程中,一不小心还会被尖利的槐刺和干枯的细枝划破皮肉。但这些皮肉之苦和洋槐花的美味比较起来真不算什么,撸下来的鲜花夹杂着片片嫩叶,色香俱佳,洗净拌面蒸熟,用蒜汁等调料拌好,吃在嘴里,美在心里,点点刺痛,斑斑挫伤也就忘了。
长大了,从农村来到城市,花开花谢常见常闻,只是好多年没有饱过新鲜花的口福,集市上有卖只是近几年的事。往往是过了一段时间,父母就会找机会掂来一兜榨过晒干的槐花,奉为山珍海味一般,今天用开水烫了加点粉条凉拌,明日用肉末炒了做臊子面,变着花样体验舌尖上的美味,心里是满满的幸福。
二十多年没有采摘过洋槐花,儿时的记忆非但没有模糊,反而愈加清晰。重新走到芬芳馥郁的洋槐树下削枝采花是这几年的事。
前年五一前的一个双休日,以孩子为媒熟识为友的几家人相约去舞钢市采摘槐花。一个家长熟知此地,一行人吃罢早饭驱车出漯河,经舞阳县城,穿舞钢市尹集镇,走环湖向西约两公里,约一个半小时到达了目的地。一开车门,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放眼望去,蓝天白云之下,山冈环抱之中,白绿相间的一大片洋槐林蔚为壮观。一行人正欢呼着冲进梨花深处,突然看到一些山民装束的人正在采摘,心中凉了半截。看到他们熟视无睹的神态,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本意是带着学业繁重的孩子踏青放松,加之山地的洋槐树大多是“细高挑”,一群人只能靠着一根短棍绑着一把镰刀,来回转悠着寻找目标。看到附近一对老夫妻一个钩枝一个撸花,配合得相当默契,袋子里、篮子里已收获甚丰,我们倍感羡慕。也许是看着我们望花兴叹的窘相心生怜悯,老年人不紧不慢地说:“要摘槐花,家伙不顺手怎么能行,我们也摘得差不多了,等会就将就着用我们的吧。”起初感觉他们只是客套,不料想过了一会,他们真要把工具送给我们,我们不好意思收,他们却是异常坚定的送:“拿着用吧,你们城里人来一趟不容易,槐花很好吃,多摘点。”有了现成的家伙,我们的槐花兜很快鼓胀起来。
吃一堑长一智。去年采摘槐花,一个朋友真是有才,他找来了用来摘柿子的可以伸缩的金属杆,顶端且是用胶带绑缚镰刀,绑得那叫结实。这下好了,他一个人钩,一群人还撸不及。撸花的过程中,从这些常来的美食家口中,了解到了洋槐花冰箱储存的方法,以及槐花饺子等众多新颖的吃法。但人为物累,心为形役,世俗的人们大多难逃此桎梏。等到整理好战果准备返程的时候,已是下午两三点钟,一行人像打了败仗的队伍,狼狈不堪。
同样的时节,今年我们再去采摘时,却发现花儿有些过期,看来自然的微妙变化,单凭经验难以把握,非静下心来无法领悟。低处的花儿基本已被扫荡干净,我们只得向高处努力。意想不到的是,刚摘了一会儿,镰刀就折断了。大家无不垂头丧气,因为槐花早已许出去几大包了,自己少吃点不要紧,怎么给朋友交代,可不能因此毁了诚信的清名。大家很快做出决定,去买镰。好在尹集镇不远,开车回到镇上,看到路边商店里一个老人正在磨镰,甚是欣喜。可老人说的一席话让人泄气,这镰是他买来自己用的,昨天有亲戚拿去摘槐花用钝了,他要磨一磨,不卖的。好在路对面的五金店有,就买了两把,大家商定,什么时间把它们用坏了就收兵回营。我们小心翼翼,找小树,寻细枝,最终也有不小的收获。返程路过尹集镇,众人鼓捣着又寻访到卖家,买了一大包槐花,这才安心回家。
时过境迁,像洋槐花一样,榆钱儿、枸桃穗、荠荠菜、面条棵等等,过去这些熬饥荒、渡年馑的林木花叶、田间野菜,现在都已成为人们绿色、健康生活的时尚追求,不变的是它们的美味基因,变化的是它们的功能效用,变与不变映衬出了时代的脉动,勾画出的则是芸芸众生对于国富民强安乐幸福的朴素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