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曾洋
“布谷布谷……”清晨,还未听见闹钟铃声,声声布谷鸟鸣就将我从睡梦中唤醒,仿佛在提醒人们:麦子熟了,芒种到了。布谷声声,将我的记忆唤回那尚不算遥远的过去……
小时候,我特别害怕听见布谷鸟叫,听见这鸟叫就烦躁不安,因为布谷鸟一叫,就预示着一年里最忙最累的麦收季节到了。那时候收麦,真可谓“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在毒花花的太阳底下弯着腰用镰刀一镰一镰地把麦子割倒,用麦秸秆先拧成腰,将割下的麦子捆成个,再装车拉到打麦场。到晚上回去还要跺成跺。整个麦收季节,从早上四点多布谷鸟一叫就起床带着开水干粮下地,到晚上九点多、十点多回去,每天都是在地里过的。午饭是奶奶割小半天后回家做好饭后由她和弟弟送到地里吃的,有时午后两点多了才能吃到饭,晚饭只能等垛好后才能回家吃。有时候开水喝完了,干渴难忍,就喝附近小河沟里的水。
割麦这活非常非常辛苦,汗珠子顺着脸颊流淌,“啪嗒啪嗒”不停地滴落到地上,真是“汗珠子滴下摔八瓣”,割一会儿就腰酸背痛,只好直起腰歇一会儿再接着割,一天下来,手上一定会磨出水泡,还不能把水泡挑破,要不会更疼,如果水泡磨破了,握镰的地方会疼得钻心,但还得咬着牙接着割。晚上回到家只想躺床上不动弹,饭都懒得吃,可父亲逼着我起来吃饭。睡觉前还要喝几小口酒,否则第二天起来时就会浑身疼得难受,手掌都无法伸展开。
“芒种忙,三两场。”说的是芒种时已经打了三两个场了,那时候麦子不能像现在等到完全熟透了再割,否则麦秸秆干了无法拧腰捆成个。常常是割一块地,先在场里晒着,然后去割其他地块的麦子,场里的麦子晒干就打场。打场是牛拉着石磙在晒干的麦子上碾场,碾了一面再用叉翻场,然后接着碾。碾好之后就是起场,也就是把麦秸用叉挑走,只收剩到场上的麦粒。刚打好场的麦粒是带糠皮的,以后还要晒场、扬场,最后才能将麦子收仓。俗话说“掏钱难买五月旱”,这段时间最怕的是下雨,一下雨就会将正在场里的麦子淋湿透,俗称“溻场”,一溻场,人们就不得不拣好天晒麦子,晒干后才能接着碾场,耽误其他农活。这段时间的活特别多而累,割麦、打场,中间还要夹着种玉米大豆等。
我特别害怕芒种,害怕这种艰辛的生活会伴随我一生。没想到时代飞速发展,如今的芒种时节,田地里机器轰响,收割机欢畅地来来回回开足马力跑趟,金黄的麦浪瞬间被卷入收割机的仓斗里,只留下麦茬和脱粒后被吐出的麦秸秆,人们需要做的,只是站在地头,等收割机停下来后,用早就准备好的编织袋接麦子。过去半个多月也难以过去的麦收季节,现在一天就结束了。至于种玉米大豆,播种机一进地,半天工夫,也就万事大吉。今天的农村生活,竟然如此幸福。
又闻布谷声,这声音,现在听起来,竟是那么悦耳、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