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 丹

当夜幕拉上白日的倦眼，当人们把自己服帖地交给睡眠，陪睡妈妈的夜晚，才刚刚开始。她是睡眠的守护神，在静谧的夜里，呵护着孩子的甜梦。

当婴儿未曾降临尘世，只作为母亲身体一部分存在的时候，陪睡妈妈已渐渐丧失整夜酣眠的权利。她要时刻保持左侧卧的姿势，为了不压迫腹中胎儿的心脏。隆起的腹部在偌大的床上无处安放，只得借助靠枕的支撑，勉强找到相对舒服的睡姿。轻松的睡眠再无踪迹可寻，长夜漫漫。半梦半醒中，胎儿莫名地兴奋，手舞足蹈。厚重的窗帘外，温柔的霞光正酝酿着一轮初升的太阳。她抚摸着肚子嗔怒道：“孩子，能否让妈妈好好睡一觉。”

这个心愿，不知何时才能实现。

初为人母的喜悦如约而至，母亲的睡眠被变本加厉地掠夺。陪睡妈妈如同枕戈待旦的士兵，孩子的啼哭就是她冲锋陷阵的号角。她一次次地从温柔的棉被中挣扎出来，敞开衣襟安抚怀中的婴儿。在婴儿的吮吸中，她看遍了这城市夜晚每一刻的模样。夜的深邃吞噬着她强大的意志，她以责任与困倦抗衡。婴儿，在她斗转星移的陪伴中悄悄成长，成长。她在微凉的深夜叹息道：“孩子，能否让妈妈好好睡一觉。”

这个心愿，不知何时才能实现。

终于，孩子与母亲唯一的身体链接也断开了。断了母乳，却断不了母爱。陪睡妈妈如同暗夜里警觉的猫头鹰，时刻聆听孩子带来的风吹草动。孩子的每次翻身都牵动着母亲的神经，查看是否踢开被子着了凉，或是盖得太厚出了汗，又或者翻到了床边的危险区域。甚至，会在孩子半条腿悬于床沿的危急时刻力挽狂澜。而你无法想象，劳累了一天的母亲如何在夜晚依旧机敏果敢。

不敢沉睡，已是一种习惯。如同，爱你，一样自然。当清晨的阳光涌入稀薄的睡眠，陪睡妈妈张开惺忪的双眼。她轻轻亲吻枕边熟睡的婴儿。

起身，收拾倦容，合上门帘。旋即融入城市上班的人群中。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夜晚。如同，没有人知道，她有着怎样甜蜜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