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水韵沙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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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2月6日 星期

虚荣的代价


■王 剑

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理想生活?作家林语堂说,睡在自家的床上,吃父母做的饭菜,听爱人给你说情话,跟孩子做游戏,就是幸福。作家亦舒则说,不用吃得太好,穿得太好,住得太好,但必须自由自在,不感到任何压力,不做工作的奴隶,不受名利的支配,有志同道合的伴侣、活泼可爱的孩子,每天丰衣足食,已经算是理想的生活。

最近,我市女作家孟焕军用轻轻浅浅的语言,从一个离婚女人的视角,也给我们讲述了一种“理想生活”。从整体上看,中篇小说《理想生活》应该与她的《女人的战争》、《女人不是花衬衫》、《花红柳青》等作品属于一个谱系,可看作是孟焕军具有自叙传性质的小说。这篇小说在《莽原》杂志2017年第5期刊发之后,迅速被《小说月报·大字版》2017年第10期转载,在读者中产生了较大的反响。

炒房,是小说《理想生活》吸引读者的重要原因之一。1980年,中国房地产正式成为一个产业,开始了缓慢的种子发芽的阶段。如今,经过几十年的市场化发展,中国房地产历经沉浮,始终倍受关注,话题不断。房价高了,买不起房,民怨沸腾;房价低了,经济萧条,怨声载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对于有理想有抱负的执政者而言,习近平总书记希望人民都能实现“居者有其屋”的愿望,人人都能有温暖的家庭。“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拿来炒的。”他多次强调和明确了住房的社会功能。

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孟焕军笔下的第一人称叙述者“我”出场了。作为一个离了婚、还带着一个男孩的中年女性,“我”并不是一副大家习惯了的苦巴巴的样子,而是一种重获自由、拥抱新生的做派。“我”在出租屋里给自己树立了一个理想,就是一定要拥有一套属于她自己的房子。“我”从三千元起底,举债发展,从一套小户型居室,到一套郊区别墅,再到引人注目的“空中花园”,“我”迅速实现了人生的“三级跳”。孟焕军笔下的“我”就像一片树叶,在房地产的大风大浪上飘动,穿插迂回,闪转腾挪,虽然分得了一杯羹,却也差一点被吞噬。阅读小说时,读者的心是被抓紧的,随着“我”搬家,随着“我”购房,随着“我”赚钱,随着“我”从理想的高峰跌下深谷。

孟焕军无疑是一位有心的、有探究精神的作家,对于中国工薪阶层在房地产市场中的命运沉浮一直抱有浓厚的兴趣,投注了关切的目光。可以看出,《理想生活》是一部“向死而生”的小说,她表面是写炒房,实际上是在自觉记录和思考时代发展的重要课题。

《理想生活》对离婚女人的生活也给予了极大关注。如今,中国的离婚率越来越高了,离婚对一个女人来说,可能是人生一个重要的转折。很多外表平静,内心波澜的女人一旦离婚后,自己就要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若是没有职业的女人,便会面临着生活的挑战。因此,女人离婚,一下子就成了弱势群体,她们的内心是很纠结的,心理是痛苦的。

作家是时代的书记员,是人类心灵秘密的探求者。面对离婚女人纷乱的生活状态,《理想生活》以长镜头的方式,客观予以呈现。例如,“我”受不了别人的议论和撺掇,被迫去“相亲”,却往往无功而返。不是“我”长相不好,气质不雅,而是“我”离婚后,带着一个男孩儿,不得不忍受着别人的挑剔和冷落。再如,“我”买房子,首先要考虑的是儿子上学方便,离学校近,坐公交便利。其次,“我”得亲自跑建材市场,从地板砖,到洁具,都要讨价还价,精打细算。每天晚上,“我”都要趴在床上算来算去,这划算不划算,那是赚了还是赔了。再如我向朋友和亲戚借钱时的矛盾心理,还上钱时的轻松畅快。我被表妹逼着搬家时的尴尬、做软广告时内心的不安、旧房尚未出手时心理的焦躁;“我整夜失眠,心急上火,牙龈出血,脸上长痘。我像是掉进卖房的陷阱里,满脑子都是卖房。这种焦虑只能默默承受,不能向任何人说出来”。这些都是一个离婚女人必须面对的真实生活。孟焕军以新写实的手法,不仅写出了一个离婚女人表面上的刚强、聚会喝酒时的风光以及清高自尊的文艺范儿,还层层剥笋,深入离婚女人这个群体的内心深处,展现了她们内心的矛盾、纠结、委屈和不堪,写出了她们生活的纷乱和无奈。

《理想生活》最成功的地方,是塑造了一个爱慕虚荣者的人物形象,凸显了作家对现代女性畸形追求的焦虑。

说到爱慕虚荣,大家自然而然地想到莫泊桑脍炙人口的小说名篇《项链》。是的,莫泊桑笔下的玛蒂尔德,图慕虚荣,追求享乐,她有七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她梦想“幽静的厅堂”,梦想“华美香气扑鼻的小客室”,梦想“精美的晚餐”和“亮晶晶的银器”,梦想“绣着古装人物的壁衣”,梦想“仙境般的园林奇异的禽鸟”,梦想“盛在名贵的盘碟里的佳肴”,梦想“一边吃着粉红色的鲈鱼,一边听客人密谈”。本来,玛蒂尔德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无可厚非的,因为人人都有向往美好生活的愿望和自由。但是,这样的梦想使玛蒂尔德的心理产生了异化,她强烈的虚荣心和要强的性格使她无法与现实生活取得平衡,从而使她极度痛苦,这也暗示了她日后的命运悲剧。她的幸福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丢失了借来的项链,却用了整整十年的辛劳才得以还清债务。一夜的风光与十年的艰辛,是多么强烈的对比!多么深刻的讽刺!

孟焕军的《理想生活》其实讲述的也是这样一个故事。“我”在出租屋里发誓要买房子,这个买房誓言可以看作是“我”的“初心”,确实是出于改善居住条件的需要。但随着“我”从三千元起家,赚到炒房的第一桶金后,“我”逐渐就被不断膨大的欲望绑架,被轻松到手的金钱绑架了。这个时候再买房子,就不是居住了,而是“我”显示自己自立自强的标签,是“我”赚取差价的动力,成为“我”攀比和炫耀高品质生活的筹码和资本了。这种外在的虚幻的东西,比“我”舒适和安定的日常生活更重要,比“我”儿子亲手进行装修设计的成就感更重要。随着利益的雪球越滚越大,“我”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以至于无法停下“我”追求的脚步,最终栽在“空中花园”虚幻的泡沫里。所谓的理想生活,到头来,却只是一场噩梦。

小说的最后,游走在理想与现实生活之间的女主人公,终于从缥缈的星空回到了大地。此时,一无所有的“我”,仿佛又找回了自己的“初心”:“空中花园或许真的成了水中月、镜中花、空中楼阁了,我原本一无所有,倒腾这么多年又回到出租屋,心有不甘,也没办法。在出租屋里住着住着也就习惯了,渐渐地看淡了空中花园,甚至不再幻想坐在空中的前庭后院看星星、望月亮了”。但小说的结尾却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空中花园”死而复生,被套走的七十多万又奇迹般地回来了:“过不多久,我将告别出租屋,住进宽宽敞敞的惠家福园,坐在属于自己的花园里,望着满天星斗发呆。命运待我真的不薄,想着,竟然流下泪来。”

按理说,小说可以写得再狠一些,再冷一些,即使让这七十多万都打了水漂,也未尝不可。可是作者还是手下留情了,留下一个光明的尾巴,展现了作者浓郁的人文情怀。这样的结局很温暖,让大多数读者都宽了心。不过,这也是作者的一种警示,作者希望处于弱势的女性朋友,不可太贪婪,既要仰望天空,又要脚踏实地,尽快在风雨中成熟起来,

孟焕军是我市小说创作的中坚力量,希望她能在沙澧河孕育的这片热土上,不断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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