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水韵沙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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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7日 星期

娘的针线簸箩


■宋守业

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几乎家家都有一个针线簸箩,它是用柳条编制的,类似于现在的竹筐,它是当时的女性特别是已婚农村妇女必备的物品。在那个年代,正是靠着这么个看似再普通不过的针线簸箩,她们一针一线地缝补着生活的艰辛和幸福。

记得小时候,我家也有一个针线簸箩,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娘做针线活的宝贝,常常和她形影不离,即使晚上睡觉,她也要将它放在床头边。那时候,由于生活条件所限,一家人的衣帽、鞋袜和被褥,全是娘一针一线纯手工做成的。除了做饭和农忙时节,她的身边一直就没离开过针线簸箩,而且总是能把簸箩里的物件用得很顺手。记得一个夏日的午后,娘准备套棉被,她第一个动作就是把针线簸箩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才是抻被单、铺棉花,等到被单、棉花都铺展好之后,她就麻利地从簸箩里取出一个大号的针,纫上白色的粗线,戴上顶针,开始缝被子。她左手在前把握方向,右手在后穿针引线,每一个动作都要用顶针用力地顶一下才能完成,每缝完一行,就要换一根线,改变一次位置,簸箩也就很自然地因她的位置移动而紧跟其旁。随着簸箩里的白线团逐步变小,棉被也缝制好了,密密的针脚整齐均匀地分布于被子上,把被子衬托得就像艺术品,无论是看着还是摸着都很令人舒服。也许是感激针线簸箩的功劳,母亲在收起套好的被子之前,都会把那些针线和顶针轻轻地放回原处,然后再小心地把针线簸箩搁在一个不被磕碰着的地方。

娘是个非常细心的人,她把从旧衣服上拆下来的各种颜色的扣子攒在针线簸箩里,并且把平时积攒的各种布头也整齐地放进簸箩的一角,里面的东西,她一样也舍不得丢弃和浪费。她不喜欢串门,总是安静地坐在家里,不辞辛苦地给家人缝缝补补,一直忙到大年三十晚上。除了套被子外,其他的活就是缝制衣服,冬缝单,夏缝棉,几乎天天如此,总是会熬到深夜。很多次,我从朦胧中醒来,都会看到娘依旧在冒着黑烟的煤油灯下不停地缝。在灯光的映衬下,她的脸显得是那样的慈祥,那个针线簸箩,就也总是静静地守在她身旁。有时候,父亲劝她不要熬那么晚,不要太劳累,可娘不以为然,一如既往地坚持着。是呀,在那个年代不光吃的匮乏,穿的也紧缺,往往一件衣服老大穿着小了给老二,老二穿着小了给老三,也就是所谓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大的穿完小的穿,一件件往下传,尽管如此,一年下来生产队发的布票还是不够用。没有办法,为了一家人的冷暖和体面,娘只好不停地缝缝补补,破了就补,补丁上面再摞一个补丁,那是常有的事。再加上娘生了我们三兄弟,上蹿下跳、摸爬滚打本身就是男孩的天性,再结实的衣裳穿在身上,没几天就会因为翻墙爬树而被撕开或磨破。尽管害怕娘生气而不敢告诉她,可我们知道,每天晚上她都会检查我们衣服,一旦发现有绽缝破裂的地方,她就会端过针线簸箩,一针一线地去缝补好。

记得娘常对我们说的一句话:“笑破不笑补哇!”也许就是因为她的心里有这么个理念,所以我即便是穿着从哥哥身上打下来的旧衣服,也总会被她洗得干干净净,密密地缝补好,缝补得那样细致、用心,那么可体、干净,从没有一处让我露着皮肉、更没有少过一个扣子,穿着也格外舒服。街坊邻居都夸娘针线活好。每当听到这些赞扬的话,我的心里甭提多自豪了,当时的感觉就像是上学得了个奖状似的,心里美滋滋的。就在这样的不断自豪中,伴随着娘的缝缝补补,我一天一天地成长了起来。只可惜,娘已去世多年,她的针线簸箩也和那个时代一样,慢慢地淡出了我们的视线,但它让我懂得了:娘用针线簸箩托起了一个家的温暖与体面,针线簸箩装满了她对家、对儿女的爱,还有那数不清的亲情与祝愿,更有那“缝缝补补,节俭度日”良好家风的洗礼与传承。

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年轻人穿衣服总爱讲究品牌,衣服稍一过时,就没有人愿意再穿,更不要说去做些缝缝补补的事了,但是,凡见过针线簸箩的人,一定不会忘记那个岁月,因为针线簸箩里装着童年的美好时光,还有娘那慈祥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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