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张 艳
当细雨转化成零星的白雪,当大地为蓝天穿上洁白的婚纱,中华大地就走到了一年中最重要的时间节点。从农历腊月开始历时整整一个半月,几乎所有中国人都会放下手中的一切专心致志地投入一种忙碌而甜蜜的状态。他们用四季所得精心炮制一餐美食,敬天地,礼神明,寄托对家人的情结,抒发对岁时的感怀。饶是千年的岁月也带不走中国人与春节的邂逅,这其中的缘由早已不是迎春谢神如此简单,而是一种深植于中华文化中的年味。
“年味”一词源于中国人对于春节食物最为直观的感受。“年”意指以“年”为单位的一段时间,这段时光包含了四季,包含了作物的生长收获,包含了神州之上的所有奋斗。中国人对于一段时光的轮回总是格外地重视,“年”所意味的是对旧时的挥手告别,更是对未来的深情遥望。“年夜饭”即是将这一层意味体现了出来,繁复的烹饪手段、丰润的外表、富足的味道,一切都是生机勃勃,富有希望。中国人对于食物的执着,使得“年夜饭”成为人们对于春节最为鲜明的映像,由此引一“味”字来形容春节,即成“年味”之由来。
以孔子谈雅乐始,经陆机《文赋》、刘勰《文心雕龙》、司空图《二十四诗品》阐发,至王渔洋、桐城一派,“味”作为一种感觉含义被逐渐淡化,其文化含义愈加深刻。“味”即成了中国文化中所特有的一种范畴,这种范畴正是如司空图所言那种“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般的“象外之象,景外之景”。由此,“年味”一词从最开始单纯的食物含义,脱胎为对中国所特有的春节文化的总和。而这层含义也随着社会的发展,逐渐演变成了主流。
近几年来,每逢春节临近,总有岁长之人感慨如今的春节缺少了年味,同时对春节的渴望也大不如前。这是因为过去几千年演变而来的礼俗正随着岁月的逝去而继续演进,改变是无法阻挡的潮流。但是,正如刘勰《文心雕龙》中“夫设文之体有变,变文之数无方”所说,无论是文学还是更大意义上的文化,皆逃不过“通变”二字。礼俗之用在于对人际关系的维持,随着社会的发展,一些礼俗终会逝去,而出于新的人际关系的需要,新的礼俗又会萌发。这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近年来爆竹的燃放已经逐渐减少,除夕夜的天空早已没了过去那般色彩缤纷。旧礼俗的逝去是时势使然,无可厚非,但是春节本身的“年味”不会随着旧礼俗的消逝而减少,它是永恒存在的,早已根植于每个中国人的精神内核之中。
这种已然化成精神内核的文化源自儒家之“礼”,同时又兼有道家之“自然之道”。几千年来我们中国人始终都在寻求人与自然的和谐,用儒家的话来说即为“中庸”。随着历史的前进,礼俗始终在变,但是其背后的目的始终不变,这种目的从庄子一梦成蝶开始,到现在依然如初,那便是“天人合一”“人之物化”。古人凭借其对时序变化的理解,通过精心炮制四时所获之物来回馈自然,进而建立起了对自然的敬畏。而历史走到了今天,人们对自然的理解早已超过了过去的任何时候,但这种几千年来所沉积的与自然之间的相互协调的追求,早已成为一种文化要求,它要求每个中国人在一年将尽、一年新来的时候回馈自然,敬畏自然。
年味之通变,就如黄河九曲回环,生活在继续向前,年味之通变就不会结束。这种通变源于中国人对食物的认知,如今已然深入我们的文化之中,并且还将继续深入。每当日历上的这一天到来之时,中国人依然会停下所有的忙碌,去体会在这个节点之上所独有的喜悦与满足,以自己的方式传达对自然的感激。
看吧!随着春节脚步的临近,年的味道已经慢慢地弥漫在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浓浓的,腻腻的,带着一股醉人的熏香。在置办年货的热闹氛围中,车站机场回家心切的人群里,喜气洋洋迎娶忙嫁的车队里,千家万户门前的灯笼和春联上,一个古老而盛大的节日正迎来新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