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宋守业
一说起春的使者,人们一定会先想起迎春花,却忽略了另一种身着翠衣、及早散播绿意和浓香的东西,她就是荠菜。“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这是辛弃疾咏荠菜的名句,道出了荠菜是一种返青早的野生植物,更是一个很重要的春天信使。
荠菜,学名荠,罂粟目十字花科,荠属,是一年生或二年生草本植物。严格地说,她是田间的一种野生杂草,之所以称为“菜”,缘于她的嫩株往往能被人们采挖回来做蔬菜食用。当人们还沉浸在春节肉食的腻烦中时,她就以一味清香走上了餐桌,成为人们和大自然最早亲密接触的报春菜。《诗经》里有“谁谓荼苦,其甘如荠”的诗句,意思是,谁说荼菜味苦,它甘甜如荠菜呢。可见荠菜在民间餐桌上的历史是多么漫长久远。至宋代,荠菜不但常食于民间,还走上了皇宫的御宴。南宋周密的《武林旧事》记载:“(二月)二日,宫中排办挑菜御宴。先是,内苑预备朱绿花斛,下以罗帛作小卷,书品目于上,系以红丝,上植生菜、荠花诸品。”这说明皇帝御宴挑选的菜品中,荠菜就名列其中。荠菜不仅能做菜品,还具有很好的药用价值。《名医别录》载“主利肝气,和中”;《日用本草》载“凉肝明目”;《本草纲目》载“明目,益胃”。她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吸油性较强,能中和肉类荤腥,清除体内多余油脂。为此,陆游曾写道:“长鱼大肉何由荐。冻荠此际值千金。”可见古人对荠菜是多么喜爱了,而如今,又何尝不是这样?
每年一开春,大地仍处在一片肃杀中时,荠菜就在路旁、地头、林边、麦垄中,倔强地露出小小的牙尖,进而伸出小小的手来,微笑着向人们报送春的喜讯。人们正是受了她这种“自强不息,勇于抗争”的品格感染,才敢大胆地脱去臃肿的棉袄棉裤,毅然决然地甩开冬日的纠缠,奔向春光的沐浴里。因为荠菜是越冬植物,为了保暖,她一般藏匿在枯草覆盖的地方,而且成片生长。你只要找到一棵,就能寻到一大片,那种感觉就像寻到一个宝藏。记得小时候,不出正月,人们就会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拿着铲子,瞅一个茂盛处,一铲下去,往上一提,一棵荠菜就躺在手掌心了。她的头部像一美少女的头发辫,根部活像一颗小人参,又白又肥硕,似乎手指一掐,便有汁液流出。这时候的荠菜最好吃,尤其是那些贴地而长的,吃起来更鲜嫩香甜。要是等到开花起苔后再挖,就显得老了,味道也差。所以人们总是在荠菜开花之前,一边欣赏初春的美景,一边陶醉在挖荠菜的快乐之中。
“锯齿叶,似小辫,人人一见都喜爱;春风吹,老点头,土里藏着光肚肚……”这是儿时我和小伙伴常念的一首儿歌。就是在这首儿歌的启蒙下,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才对荠菜有了认识,并对她有了极大的兴趣。曾记得第一次去挖荠菜的情形,那时候我也就五六岁的样子。一天,受一些大孩子的鼓动,我一下子产生了到田里挖荠菜的欲望。母亲觉得我还小,一个劲地阻止我去。可耐不住我一阵央求后,只好给我准备了一个小竹篮和一把小小的木铲。开始我并不认识荠菜,还是在一位大哥哥的指导下,才晓得了她的样子。也许是刚开春的缘故,荠菜都是溜着地皮伸展着,她的个头很小,眉眼似乎还未睁开,颜色与土层一样,且数量不多,寻找起来相当困难。哈哈,与其说是挖荠菜,不如说是挖地雷。那时候,我也和其他的大哥哥一样把腰弯得低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大有宁可遍寻寸土,也绝不让一棵漏网之势。一旦发现了一片嫩嫩的荠菜,大家伙都会轻轻捋,快速挖,呼喊着、挥舞着,把她高高地举过头项,炫耀着成功的喜悦。由于数量有限,尽管实行了拉网式的探查,可最终每个人所获的战利品仍是寥寥无几。不过不要紧,毕竟孩子的天性总归是贪玩,接下来就不再把挖荠菜当作主要任务,而是放下篮子和铲子,在田地里相互追赶嬉闹起来。一声声充斥着快乐的喊叫,一个个跳动着快乐的音符,瞬间就把广袤的田野催醒了一片又一片……
也许是受到了我们这些小孩子喊叫声的感染,随后的几天,甚至是在第二天,那些荠菜们就真的苏醒了,且随意而野性地蓬勃起来,很快就抖搂出一片片、一簇簇。这时候,大人们就会三五成群地涌向田间,把那些鲜嫩的荠菜请回家中,细心地剥去菜根上的泥土,拣净菜叶间的杂物,再用净水淘洗和煮熟后,洒上一些盐末,调上少许佐料,便成了美味菜肴。有的还会以荠菜为馅,包出像元宝一样的水饺,咬一口,满嘴是醇醇的菜香。美美地吃上一顿,荠菜的香味便会长留唇间,令人回味数日。最忆母亲用荠菜馅炕成的馅饼子,外面黄焦,里面喷香,那种幸福酣畅的美感、那种香气四溢的味道,至今仍充盈在我的心田深处。
再忆荠菜味,香染旧时光。我爱荠菜的清新和醇香,爱儿时的天真烂漫,爱荠菜勤奋和励志的品格,她让我在品尝大自然馈赠美味的同时,懂得了平淡日子里的快乐和重要,更给我增添了战胜困难的信心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