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民

母亲从十多岁起，就因为家里贫穷辍学在家，跟着姥姥学跳世世代代相传的“舞蹈”——面朝黄土背朝天挥舞着镰刀、锄头这些常用的舞蹈道具，一年四季风里来雨里去在几亩薄田上尽情“舞蹈”着。

每天去地里劳作的母亲大都是赤着脚，穿着灰土布的裤子。足下那片亘古存在的土地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跳舞场，给母亲伴舞的有麦苗、玉米棵儿、大豆、红薯秧，还有农家人的理想。头上的蔚蓝色天空通常是最有眼福的观众，朵朵云彩全程关注每天日出而舞、日落而息的母亲，和着四季轮回的节拍，舞出盛大的四部曲，春夏秋冬进行轮转。这种终年劳作日日不休的精神只是感动自己，却无法惊艳岁月。几乎穷尽一生汗水的母亲，纵使舞个不休，也未能舞出她真正想要过上的生活。勤劳而又卑微的母亲，一直在作为农民的命运里来回喘息、挣扎。

改革开放的春风席卷华夏大地，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批批农家人，赶上了城市化的列车。早已经通过考学改变命运跳出农门的我，这几年也将住在乡下的母亲，连同农家人一辈子的期盼，搬到城里。本以为在城里生活的母亲可以在优越的生活环境中安享晚年，可她像是一株被人强行移栽进城市的老树，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表现出水土不服症状。伴随着姥姥的不幸去世，母亲的生活似雪上加霜，她的情绪曾一度非常低落，甚至陷入抑郁。看着母亲一天天消沉下去，我的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后来听单位的人说，他家里的老人也是心情低落，幸好学会了跳广场舞，既锻炼了身体，又结识了很多老年朋友，益处多多。于是我也开始引导母亲去慢慢地爱上另一种舞蹈——广场舞。真想不到，跳起广场舞之后的母亲，竟然打开了一扇通往幸福的大门。现在的母亲，已经习惯每日挽着清晨与夜晚，在小城漯河醉人的情怀中，跟着优美的旋律跳舞，这几乎成了她每日必修的功课。轻舞飞扬，舞动人生，欢快的乐曲中，母亲是那样投入，而且动作娴熟，表情丰富。她伴着美妙的音乐摇摆弯腰，扬起手臂，时不时地还做着潇洒、放松的动作，激情飞扬，舞姿翩翩，真是美妙极了！母亲尽情地舞着、跳着，有时候跳完了仍然兴高采烈，似乎整个人还沉浸在欢快热闹的舞场里。跳广场舞的母亲，身体逐渐变得强壮起来，全身上下也有了朝气。母亲舞出了现在幸福生活的惬意，极大地满足了自己对美好生活的需要。

一生操劳的母亲通过跳广场舞，将大半辈子生活的重压释放出来，将跳舞和人生的默契展示出来，把生活中的愁绪忘掉，脸上也绽放出久违的灿烂笑容。跳着广场舞的母亲，如一只在暮年的光阴里飞起的蝴蝶，丢掉了前尘与沧桑，飞越了孤独和生死，翩翩起舞在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