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水韵沙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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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18日 星期

颜色记


■陈思盈

记得一位作家写道:“瓷,有一种古意,是穿在时光颈间的一种东西,慢慢就旧了,有着时光的暖意。老瓷片上的暗黄,有落魄的荒意——是不是当年他挂在她颈间的?在晚秋的时候,坐在美人靠上,他握着她的手,有些微凉。他就要走了,出远门去。此去经年,陌上花开,再也没有回来。老瓷片终于老了,老在她的颈上。”

我喜欢充满古意的器物,喜欢瞬间变幻的颜色,喜欢以土为灵、以火为魂交合而出的瓷器,它们闪烁着色彩与光泽,与人共老,总让我想到地老天荒之类的字眼。

在我的包里,我经常会掏出一些不知名的小东西:干掉水分的绿叶子,褪掉颜色的小花,有时还会有白色的石头、紫色的糖纸、孔雀绿的幼儿园奖励小朋友的小贴画……这些,都是儿子的宝贝——宝贝嘛,自然得送给他亲爱的、最爱的妈妈!这些小东西,常常让我为难——扔掉还是保存?自然,拒绝不了这柔软之爱的我,大都会将它们找个盒子装起来,伫存这零零碎碎的爱,化零为整。

自从学习画画后,儿子会经常问我最喜欢什么颜色。我的回答自然是紫色,其次是白色、天蓝、草绿。于是,儿子的各种爱的心意也大多充满了这些颜色。

我从小就喜欢紫色,各种紫色衣服、饰品、器物充盈着我的生活。最好是紫罗兰的那种紫,薰衣草的紫也是很好的,即使是在最叛逆的青春期里,自己的衣橱里也是拒绝大红大绿等鲜艳色彩的,但在灰黑白之间,闪耀最多的便只有紫色了。

那件紫色一字领的小洋装上衣,是在深圳沙头角的一家服装店里买的,那是到南方打工后的第一个月工资所买,多少年过去,我依然留着它,这是漂泊的见证、青春的底色、生命的律动;那串淡紫色的手链,是曾经的白衣少年所赠,那时,他喜白,我爱紫,总以为这两种色彩配在一起便是绝美,即使是后来各自天涯,那风中的一缕白和从岁月深处透出来的紫,依然浸透了岁月的余香,那是初恋的涩与青、苦与甜,是年华的漂白剂,无论到何时,它都是那么生动;抽屉里那本紫色封皮的带锁日记本,记载着多年来我所写下的诗行,那些为赋新辞强说愁、花自飘零水自流、为伊消得人憔悴,是那么灵动,是自己曾经摇摇晃晃的生活脚步,是曾经付出了心血的华年,是曾经为了那个幼稚少年而错的一遍又一遍;衣帽间里那一件件我常常想穿哪件就穿哪件的紫色长裙、长衫,是人到中年后的淡然和满满的安全感,不用再为了一件心心念念的衣衫而盘算好些天,多年来的奔波与坎坷,为自己铺就了一条厚重而坚实的人生之路,它让我穿着尖尖的高跟鞋走在上面也不会摔倒,更不会像初入社会时那样常常头破血流。这一件件紫衣,是岁月的馈赠,是付出努力后的收获之果,是心灵充实的梦想之花。

有人说,喜欢紫色的人总在努力做得比现在更好,无论是在信仰或是情感方面,他们渴望知识,热爱读书,为了能够成就理想的自我,人们会在自己的生活中和别人的生活中寻求答案。由于追求完美而对自己极为苛刻,他们总在极力与自己做着艰苦的斗争。

说得多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底色,无论是赤橙黄,还是蓝绿紫,总有最适合自己的色彩,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让这色彩,绽放它最美的光芒。

“吾华美术,以制瓷为第一。何者?书画、织绣、竹木、雕刻之属,全由人造,精巧者可以极意匠之能事。独至于瓷,虽亦由人工,而火候之浅深,釉胎之粗细,则兼借天时与地力,而人巧乃可施焉。故凡百工艺,欧美目吾华皆若土苴等视,独瓷则甘拜下风,尊为瑰宝,诚以瓷货之美冠绝全球,虽百图仿效,终莫能及,盖得于天地者厚也。”许之衡所著的《饮流斋说瓷》开篇,点明了我华夏众多的工艺美术品种之中,瓷器制造名列第一、备受尊崇的原因。

中国是瓷器的故乡,瓷器是古代劳动人民的一个重要的创造,瓷器的发明,是中华民族对世界文明的伟大贡献。2019年4月底,我第二次走进大禹之州——禹州,与众多的省内杂文名家一起感受大美禹州,陶醉于钧瓷的流光溢彩……

走进禹州,走近钧瓷的神秘王国,一个五彩斑斓的瓷的王国,我陶醉于宝石红、豇豆红、胭脂水、茄皮紫、天青、豆绿、积蓝、月白、墨彩之中,这是一个五颜六色的瓷的世界。

瓷,是火与土相恋后的结晶,是在火与土的完美融合中,出现的神奇的颜色世界。

翻看史书,我知道了化土为玉,即为瓷。中国最早的瓷器,就是青色和白色,玉的颜色。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又烧制出了青花瓷和彩瓷。到了宋朝,中国瓷器技术大放异彩,瓷窑遍布全国各地,并出现了五大名窑。

五大名窑有官有私,其中最负盛名的是汝窑,主要烧制宫廷用瓷,胎质细洁,釉色多呈天青,青中带蓝,晶莹发亮,堪称宋瓷之精品,汝窑只生产了二十多年便不再生产了,所以存世瓷器非常少,故而极其珍贵。汝窑和官窑的瓷器常区分不开,官窑顾名思义,专为宫廷烧制瓷器,釉色以粉青为主,淡白次之。哥窑以冰裂纹瓷器最为有名。定窑以烧制白瓷为主,胎质薄而坚硬,瓷釉洁白莹润。

而钧窑产品有的青中带红,华而不俗,俗称“钧红”;有的以天青或月白与紫红色交相掩映,别致美观,俗称“钧紫”。民间流传“家有家财万贯,不如钧窑一片”的说法,“入窑一色,出窑万彩”的艺术魅力,使得钧窑素有“黄金有价而钧无价”的美称。钧瓷烧制技艺特殊,每一件钧瓷烧制前都是着一种颜色,但妙就妙在钧瓷在烧制过程中会发生窑变现象,烧制成功的每一件钧瓷颜色各不相同。“钧瓷无双,窑变无对”,每一件钧瓷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艺术品,经过变幻莫测的窑变现象,钧瓷的釉色也是意想不到。红中透紫、紫中藏青,青中寓白、白中泛红,青者若蓝天碧水、白者似美玉无瑕,五彩变化,相映生辉,在光下折出令人炫目的光彩。

那一抹“钧红”的诞生,结束了当时青花瓷独占鳌头的局面,这在我国瓷业发展史上,是一件划时代的大事。其意义深远,不仅是钧瓷工艺的一大创举,而且开辟了陶瓷美学的新境界,为元、明、清时期出现的釉里红、鲜红、郎窑红、豇豆红、霁红等名品奠定了基础。

曾经,很不喜欢红,各种各样的红,但因这一抹“钧红”,我明白了,人开始一直拒绝和讨厌的,或是觉得不适合自己的东西,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发生改变——这是经历过人世沧桑后的另一种窑变。

当岁月沉沉,凝出人世之香,褪去那薄薄的青和涩,红也是我顶喜欢的一种颜色,但紫色一直是心头好。

那天,在神垕古镇,为了寻觅那一抹我甚为喜爱的“钧紫”,我脱离了采风团的队伍,独自一人,在微雨中,不撑伞,像一个落后于时代的女子,在迷恋的器物中流连。我一家家淘着,搜寻古意。

这古意,像一条五彩的丝线,将我串在瓷的历史演变中,让我穿行在色彩的长廊中,一点点走进钧瓷的神秘王国。

穿行在瓷的王国里,眼前的五彩斑斓让我想起了2017年,我曾到一家生产饮料的企业参观的情景。

我在绿意盎然的阔大厂区里穿梭、在现代化的生产线上旅行,或流连,或品味,目睹一个个或蓝,或绿,或红,或黄,或白,或紫的水果,经过一道道工序、一场场梦幻般的催眠,最终成为一瓶瓶或细腰纤纤,或憨态可掬,或敦实可爱的可口果汁。

这也是一场场的窑变吧?

将果实从原产地被直接采摘后,经过源头企业加工处理后变成果汁,再被放入特殊装置,将水分完全蒸发后留下原汁,这样就能保持果汁不易腐败,也不用添加防腐剂。

原产于美洲的蓝莓,是越桔酸类植物这个大家族中的一种,能增强视力、消除眼疲劳;促进毛细血管微循环,滋润皮肤,美容养颜;消除自由基、抗氧化、延缓衰老、增强人体免疫力等。这深蓝色的小果实,在生产线上经过一番旅行之后,从一颗颗圆圆的小果子,变成为我们喜欢喝的、蓝紫色的汁液。

一颗智利樱桃的中国之旅是从位于智利首都圣地亚哥以南100公里的兰卡瓜开始的。樱桃就是英文cherry的音译,谐音于cherish,意指珍爱,是一种特别可爱的水果。智利樱桃外表呈暗红色,果实硕大、坚实而多汁,清香可口,甜美细嫩,被誉为“水果中的钻石”“水果公主”。成为果汁后,这红色的、血一样颜色的汁液,带着丰富的铁质,让更多的人因为珍爱而深爱,因为可爱而钟情。

芒果、苹果、梨子、葡萄……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在生产基地里参加一场场水果的盛宴,融合、交流、狂欢之后,褪去旧貌,换上新颜,三五成群,手挽手、肩并肩,乘坐汽车、火车、飞机、轮船奔向东西南北,或寻找自己心仪的睡美人,或追求梦想中的白马王子。

这一场场窑变,虽比不得“入窑一色,出窑万彩”,却也是一场场的生命轮回与色彩的再现。

人生有四季,春的红,夏的绿,秋的黄,冬的白,如人生来是一张白纸一般,属自然色;而在人间走上一遭后,每个人都由自然色变成了复色,不再单纯——你看,就像那入窑时的瓷胚,一样的质地,一样的手艺,一样的匠心,出窑时却是颜色各异,那在高温中煅烧的过程,不正是在滚滚红尘中活着的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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