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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华强 图／陈晓蕾
“笔画”和“笔划”，人们经常将两者混用。究竟哪个符合造字用词理据，哪个更规范？笔者试从字源、词源方面梳理两者的演变和异同，以期廓清一些认识误区。要分清“笔画”和“笔划”，需了解“筆”“畫”“劃”“划”等字的字源和演变。“筆”的初文作“聿”，甲骨文、金文、小篆“聿”字均像手持笔的样子，上部为“又”，是右手的象形，下部像笔杆与笔毛，会意指笔。《说文解字·聿部》：“聿，所以书也。”“聿”本义指笔，后假借作语气词，于是又加“竹”造“筆”表示其原来的意义。《说文解字·聿部》：“筆，秦謂之筆。从聿，从竹。”宋代，人们又造由“竹”和“毛”会意的“笔”作“筆”的异体字。宋代韵书《集韵·质韵》：“筆，或作笔。”1956年汉字简化时，以“笔”作“筆”的简化字，今以“笔”为规范字。“笔”本义指书写工具，引申指书写、记载，进而引申指汉字的笔画，又引申指书画作品。“畫”是“聿”的后起分化字。甲骨文“畫”字像右手持笔画出交叉图案的样子，金文、小篆在“聿”下加“田”表示图案交错或四周的界限；元代出现根据“畫”的小篆字形省简的“画”，汉字简化时，“画”作“畫”的简化字，今以“画”为规范字。《说文解字·畫部》：“畫，界也。象田四界。聿，所以畫之。凡畫之属皆从畫。”“画”本义指划分界限，读作huà，引申指勾画、描画、绘画，传统书法中称横笔为画，后泛指一笔为一画；又引申指字画、图画、形象等；还引申指筹划、谋划、计策等。
“劃”是“畫”的后起分化字。“劃”由“畫”上加“刀（刂）”会意而成，承担“畫”的部分引申义，《说文解字》里有与“劃”字形相近的古文“畫”字。《说文解字·刀部》：“劃，锥刀曰劃。从刀，从畫，畫亦声。”“劃”是会意兼形声字。刀表示刀具，畫表示刻画，兼表示读音，会意指用刀刻画。汉字简化时，“劃”被同（近）音字“划”字替代。“劃”本义指用锥刀刻画，读作huà，引申指分割、分开、谋划等义，如划（劃）界、划（劃）拨、计划（劃）。“劃”又引申指摩擦、划破等义，读作huá，如划（劃）火柴。
“划”又是“劃”的后起分化字。据宋代韵书《集韵·麦韵》中记载，“劃”有异体字“ ”，“划”或许由此字省减而来。宋代韵书《广韵·果韵》：“划，划刈。”《集韵·果韵》：“划，割也。”“划”是会意兼形声字，由戈和刀会意，戈兼表示读音。本义指割划，本读作guǒ，此音今不用。由用刀割划的动作引申指划竿分水的动作，表示此义时“划”读作huá，如划船；又引申指小船，如河南方言中称小船为小划子。
按照《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的解释，“笔画”指组成汉字的各种形状的点和线，如横(一)、竖(丨)、撇(丿)、点(丶)、折(乛)等，还指笔画数。从字源上讲，在使用单音节为主的古代，“笔画”的意思是由“笔”或“画”承担的，契合二字字理，而“划”是“画”经过多次分化的后起字，其义项与表示“笔画”义相差较远。从词源上讲，“笔画”一词源于“一笔画”，指绘画时用笔连绵不断的一种技法。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二》载有“唯王子敬明深旨，故行首之字往往继其前行。世上谓之‘一笔书’。其后陆探微亦作‘一笔画’，连绵不断，故知书、画用笔同法”。于是逐渐用“笔画”表示书法用笔。而“笔划”一词是现当代的用法，理据性较差。从使用上讲，使用“笔画”的通用程度高。2001年教育部和国家语委在制定《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时，曾以《人民日报》1995~2000年的全部作品及其他杂志为语料对异形词进行过词频统计，笔画为109，笔划82。从规范上讲，2002年试行的《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将“笔画”作为推荐词形，“笔划”为非推荐词形。《现代汉语词典》也收“笔画”为推荐词形。笔者查阅得知，《辞源》《辞海》《新华词典》《现代汉语规范词典》《通用规范汉字字典》《古代汉语大词典》等均只收“笔画”。因此，使用“笔画”较“笔划”更符合造字用词理据、符合人们使用习惯、符合字典词典规范。
“又”像右手，右手持笔，即为“聿”，加“竹”作“筆”， 或作“笔”，持笔划出界线就是“畫”，“畫”字累加“刀”演变作表示刻画的“劃”，后调换偏旁又分化出表示割划义的“划”。通过对这一系列汉字生成演变脉络的梳理，我们可以从中了解到汉字分化演变的基本规律。汉字虽是相对稳定的表意系统，但随着社会生活的发展，往往会以一个字为基础，添加形符或声符，不断滋生繁衍新字，从而精确记录语言、准确表情达意。许慎《说文解字·叙》中说：“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文者，物象之本；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尽管学界对汉字的这种孳乳分化的理解存有争议，但通过加注或改换偏旁造分化字、异体字分工等方式，将原来由一个字所承担的义项和职能，改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新字来分别承担，这是汉字发展的不争事实。字词义的发展与汉字的分化演变互为因果、相互促进。了解《说文解字》所揭示和阐发的汉字孳乳分化规律，有助于我们辨析汉字源流，分清汉字本义和引申义，全面掌握汉字的形音义及职能，进而帮助我们明根源、理群类，恰当而正确地使用汉字。
甲骨文
金文
小篆
隶书
楷书
小篆
隶书
楷书（繁）
楷书（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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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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