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郑曾洋

《边城》是沈从文先生的代表作，以清末时期的湘西茶峒为背景，以“小溪”渡口为起点，绕山流的溪水汇入茶峒大河，展开了少女翠翠与河街船总顺顺的两个儿子天保、傩送兄弟的动人爱情故事。在我看来，它不仅仅是一篇小说，还是一幅动人的画，一幕哀婉的悲剧，一座绝美的雕塑。

《边城》首先是一幅动人的湘西风情画。

《边城》的字里行间充满着自然淳朴的湘西风情。翻开《边城》，人们仿佛走进了山清水秀的湘西，来到作者的家乡。“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只需注意，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夏天则晒晾在日光下耀目的紫花布衣裤，可作为人家所在的旗帜。秋冬来时，房屋在悬崖上的，滨水的，无处不朗然入目。黄泥的墙，乌黑的瓦……”这是哪儿？这不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吗？

“船来时，远远的就从对面河滩上看到无数的纤夫……带了细点心洋糖之类，拢岸时却拿进城中来换钱的。大人呢，孵一巢小鸡，养两只猪，托下行船夫打副金耳环，带两丈官青布或一坛好酱油、一个双料的美孚灯罩回来，便占去了大部分作主妇的心了。”

“河街上，永远那么浑厚……尽把自己的心紧紧缚在远远的一个人身上，做梦时，就总常常梦船拢了岸，一个人摇摇荡荡的从船跳板到了岸上，直向身边跑来。”哦，这是湘西，是凤凰古城，是茶峒小镇。作者用水一般温柔的语言，用平静的语调，勾勒出了一幅日常生活中最为平凡的景象，这是一幅沈从文先生心中纯净美好的风情画，只不过，作者不是用画笔，而是用文字描摹出来的。

《边城》还是一幕哀婉的爱情悲剧。

《边城》叙述了发生在翠翠与天保、傩送兄弟二人之间的爱情故事。小说看似文字轻松酣畅的流淌，实则笔墨浓晕幽幽的凝重。沈从文先生用细腻的文笔再现了一个少女春情朦胧的心理变化，生动地刻画了少女的羞涩与恍惚。由于涉世未深，面对爱情，翠翠不知所措，一次次躲避推脱，最后竟然是天保溺水身亡，傩送远走桃源。在那个暴雨雷鸣的夜晚，碧溪岨的白塔轰然倒塌，翠翠的爷爷在睡梦中带着忧虑和期待撒手西去。读者不知道翠翠最终能不能等来傩送的回归，也许，她会在渡口等到青丝变成白发，直至终老，在憔悴中追随她的爷爷而去。

《边城》又是一座残缺的美丽雕塑。

“可是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轻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这就是《边城》的结尾，很残酷的结尾。有人会说，翠翠既然与傩送两情相悦，理当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倘若小说结尾真的那样处理的话，似乎又落入了言情小说的俗套，怎会产生“余音绕梁”的效果呢？“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残缺不是一种更令人震撼的美吗？ 《边城》恰恰因为这种遗憾，才更让人回味无穷。所以，从这个角度说，《边城》就像是断臂的维纳斯雕像，给人的是震撼人心的残缺美。

这就是我看到的、我心中的《边城》，美到极致的《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