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茹

崔幺博，是崔幺博，熟悉而又陌生的崔幺博。

崔幺博静静地坐我对面，就那样坐着。崔幺博是我爱的人，我们从偶遇、相爱到誓言生死与共，到热恋五年，到没有结婚但我已经习惯称呼他母亲为妈妈……

我爱他。因为熟悉崔幺博，熟悉他的全部，所以，我爱他，拼命地爱，忘我地爱。但近半年来，崔幺博却突然变得陌生起来，这陌生来得急速，让人恐惧！

崔幺博开始酗酒。

深夜一两点，醉醺醺的他，常常受到我的责备。有几次，被斥责后，他要骂我，但，没有骂出来；有几次，被斥责后，他要打我，但，手都没有动。他是爱我的，因为，每次酒醉后，酒气只是从他的衣服里散发出来，口里几乎没有。他是爱我的，因为，每次他欲骂我，欲打我时，眼睛里却是满满的不舍。

我开始恐惧，但是，我不会放弃。

看酗酒对我没有效果，崔幺博开始迷恋网吧。整夜整夜地待在网吧里，我说过，我不会放弃。我陪他，八个小时、十个小时、十二个小时……常常是，他胡乱地敲打键盘，我傻傻地等在一边，傻傻地看着，傻傻地想着：这是怎么了？常常是，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向我反问：你这是何苦呢？

看自己做的这些仍让我无动于衷，他更知道，我不会放弃。我说过，我不会放弃。有一天，他终于把一个漂亮的女孩领到我面前，说，这是娜娜，我新女朋友。

半年多的压抑、困惑和惊恐，让我怒不可遏，我和崔幺博打起来。我们一共打了七十二拳，我自己打了七十二下，他一下也没动。当时，我大脑一片空白，只会数数：一、二、三、四、五……数到七十二下的时候，崔幺博抱住了我，当着他新女朋友的面，抱住了我。他轻轻地说：你累了，你累了！

厦门是个浪漫的时尚之都。在厦门，在适宜恋爱的春季，十七岁的我遇到了崔幺博，我曾经骄傲过，情窦初开的我遇到了俊朗稳重的他。

我们五年的恋爱开始于崔幺博的那句话：我背你，一辈子。

那天，来自河南的我，第一次见到大海，第一次在海滩奔跑。我崴脚了，很痛。他立马来了。四目交接间，我心跳如鼓，他眼光似火。一米八身高的崔幺博弯下腰，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说：我背你……一辈子！

一见钟情，相恋五年。因为他的背叛，我决意分手并离开厦门，回河南。

我们静静地分手，崔幺博静静地坐我对面，就那样坐着。我静静地望着他，崔幺博，熟悉而又陌生的崔幺博。

临行时，崔幺博还是坚持到机场送我，两个多小时的候机时间，我们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排队依次上机时，我忍不住回头，却见他泪流满面，缓缓挥手，手臂挥得是那么的缓慢……

回河南后的一年时间里，我混混沌沌，直到有一天，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妈，啊，不……”我似见到亲人般的难过而失措，“阿姨，您怎么来了？这么远？”

是崔幺博的妈妈，她告诉我一个普通、无奇、简单、无趣的故事：“那个娜娜是他的远房表妹，你没见过的。”

节俭度日的我，等不及打折机票，以最快的速度，坐最贵的商务机票飞到厦门，飞到崔幺博身边。

我们又打在一起了，一共打了两拳，都是我打的。第三拳我没舍得打出，因为，满脸胡子茬，一米八身高的崔幺博已经瘦得如麻秆一般，弱不禁风。我心如刀割，我怕打坏他。

“妈妈肾衰竭，手术的话，要八十多万。我只有四十万多一点，那还是你的钱，是我们说好买房的首付，钱属于你。妈妈只有一个，爱人更是只有一个。可我不能太自私，为爱情而放弃妈妈；我不能太自私，更不能因为负债连累我爱的女人……”

“要是我愿意过负债的日子呢？”

“可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是因为，我承诺背她一辈子，可是，却要她背我——背我的债！”

“我背！我愿意背！和你背债。”

我的痴情不移，崔幺博难以拒绝；他对我深沉的爱，更让我难以割舍。

“我们一起背债，一起背对方，我们就这样说好了。”我无法止住我的泪水。

“……说好，不哭……”崔幺博无限深情地、紧紧地抱着我，帮我拭去泪水。

我哭崔幺博曾装得那样放荡不羁，我哭崔幺博搬出的那个娜娜，我哭我一年来的委屈煎熬，我似撒泼、似宣泄、似撒娇：“说好，就哭；说好，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