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玲

母亲生日那天早上，我一起床就给母亲打电话，说：“娘，今天是你的生日！”

“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听着母亲那喜出望外的激动语气，我感到很羞愧。

是的，我是应该羞愧的。曾经很长时间，我竟不知道母亲的生日是哪一天。因为母亲好像从来没有庆祝过生日。而我们姐弟三个的生日，母亲是每年都给我们过的。

在我小的时候，农村生活还不富裕，鸡蛋和肉是奢侈品，平时很少吃得到，只有在生日那天，我们才可以一饱口福。无论我们姐弟谁过生日，那天早上，母亲都会煮鸡蛋给我们吃。过生日的人可以吃两个鸡蛋，不过生日的人能沾光吃到一个鸡蛋。中午是炒肉菜下捞面条，我们常常不舍得先吃肉，看见一块肉，就翻到面条下面，等到最后，就能看到一碗底的肉，那时候才开始兴奋地大快朵颐。

我是在离家25里外的县城上的高中，平时住校。周末回家时，如果离我的生日近，母亲会做些好吃的，算是提前给我庆祝生日了。如果错过了生日，母亲会在我回家后给我补过。

高三那年，学习紧张，我一个月才回家一次。有一天上午放学，我拿着饭碗准备去学校食堂吃饭，刚走出教室门，就看见妹妹推着自行车站在那里。

我跑过去，问妹妹怎么来了。妹妹说：“姐，今天是你的生日，咱娘煮了鸡蛋，做了捞面条，让我给你送来。”我看见自行车篓里有两个包裹，就把妹妹领到寝室。打开包裹，一个是大铁茶缸，里面是捞面条，茶缸还热乎着；另一个包裹里是几个煮鸡蛋，鸡蛋也还是温的。这件事，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2003年，我已经在离家200里外的地方成家，并在一所农村学校教书。学校离我的新家有15里路，所以我就在学校食堂吃饭。有一天中午，我刚吃过午饭，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母亲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吃的什么饭呀？”

“我都忘记了我今天生日，我在学校食堂吃的汤面条。”我说。

“过生日应该吃捞面条，我们今天中午就吃的捞面条，算是给你庆祝生日。”母亲说。

从那以后，每到我生日的前一天，母亲总要打电话提醒我：“明天是你的生日，别忘了，记得吃煮鸡蛋和捞面条。”

而我，从来没想过、没问过母亲的生日是哪一天。我总认为，即使是知道了母亲的生日，也没时间去给她过。2007年，我和爱人带双方老人去青岛玩，办手续时我看了母亲的身份证，才知道母亲的生日日期，便抄写了下来并贴在墙上，提醒自己在母亲生日那天打电话给母亲，以显示我还记得她的生日。就这，我还是常常忘记。母亲把子女时刻放在心里，而在子女心里，父母却不是第一位的。

今年我生日那天一大早，先生的手机响了。先生接了电话，递给我，说是母亲打来的。我接过手机，只听母亲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别忘了。昨天想给你打电话，结果忙起来忘了，又怕你自己也忘了，谁知刚才打电话，你却关机。”说完，母亲便挂了电话。

母亲生日前那天晚饭后，我本想给母亲打电话的，但一忙又忘了，等想起来打电话时，时间已经很晚了，怕打扰母亲休息，我就没打电话，所以才一大早给她打电话祝福。没想到，母亲竟是这样知足、这样激动，让我这做女儿的羞愧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