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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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5月8日 星期
■挚爱亲情
四月八儿


■特约撰稿人 安小悠

即农历四月初八,对幼时的我而言,绝对是个好日子,因为那天大姨家所在的村子会迎来一年一度的超级大盛会,十里八村的人都要去赶会。那时,往往是小满已过,麦收在即,更多的人是去买些镰刀、扫帚、簸箕、草帽、凉鞋、竹席之类的用品。因为过了四月初八,“三夏”大忙开始,各村基本上不会再有什么上规模的会了。

大姨那个村在颍河北岸,记忆中的四月初八,大都恰逢周末,于是,一大早,父亲带着我、母亲带着弟弟,骑着自行车就出发了。经过之路两边全是麦田,初夏时节的风还很轻柔,阳光暖而不燥,风夹裹着层层麦香,吹进鼻孔里,顺着毛孔蔓延进我小小的身体里,格外舒畅。

路上不时便会遇到前去赶会的人,许是丰收在望之故,印象中大家眉梢嘴角全是笑意。走到五支渠时,我多半会让父亲停下来,因为五支渠上野花开得正盛,它自南往北蔓延,在金黄的麦田间,像一条紫色的绸带。花丝垂散下来,好看极了,花丛中飞舞的全是白色的蝴蝶。我是极爱那条五支渠的,因为它不仅是去姨家的必经之地,还紧挨着我家的麦田。父母在田间忙碌时,我便带着弟弟到渠上玩耍,春天能采到不少好看的野花,秋天能将紫红色的小果子摘满口袋,酸而甜,有时我们就跳到渠里玩捉迷藏,因为渠水引自颍河,我们还在里面捡拾过无数河蚌灰褐色的壳。

过了桥,沿着河堤向西走不远,下个坡便到大姨家。大姨早早就在巷口迎客,远远就望见了我们,她把弟弟从自行车上抱下来时,我也已从后座上跳下来了,于是大姨一手拉着弟弟,一手拉着我进了院子。院子西侧有一棵十几年的葡萄树,葡萄藤青叶蔓蔓,将不大的小院几乎遮蔽了,我抬起头,看到成串的青葡萄低垂着,那种姿态太诱人,我几乎要流口水了。“等熟了全给你们留着。”大姨说着,将洗净的杏子递给我和弟弟,我们坐在葡萄藤下开心地吃起来。母亲随大姨去厨房帮忙,父亲去堂屋找姨夫和表哥闲聊了。

不多久,姥爷会来,他随身带着糖果,一进院就给我们分糖吃。大舅、二舅和二姨也带着表哥们赶到了,于是男孩子们便结伙去会上玩,多半是去戏台底下玩那些摇骰子、蹦弹珠之类的小游戏,弟弟也被表哥们带去了,母亲给了他一块钱。我只有一个表姐,那时已在外地上学,极少回来。我便只能跟着母亲、大姨和二姨了,女人们最感兴趣的往往还是衣服鞋帽,每年四月初八这一天,母亲便会给我买一双塑胶凉鞋,这几乎成了一种惯例。

大姨家对面即是姨奶家,我没见过姨奶,她很早就去世了。但据说姨奶是一个随和的老太太,也是奶奶唯一的姐姐。那时每逢四月八儿,还是少年的父亲就拉着架子车带着奶奶去看大戏,曾多次从大姨家门前经过,自然也数次与母亲碰面。但那时谁都不知道,这个拉架子车的少年会成为我的父亲,那个长辫子、一笑起来满是羞涩的少女会成为我的母亲。

四月八儿是一根线,牵着父亲母亲,而牵线的人便是姨奶,一旦使命完成,便得离开了。那时亲戚间会上来往的礼物多是白糖、油条、鸡蛋、方便面之类的必需品。因此只要一过会,家里堆积的便全是这些东西。午饭多是煮大锅菜,男女各一桌,因为男人要喝酒,女人一般就是吃饭,偶尔会喝些葡萄酒。弟弟年纪小,他便随意些,跟着父亲母亲都行。因为我从小不吃粉条的缘故,大姨每年都会给我另做一锅饭,这个特殊优待曾令表哥们羡慕不已。

吃完饭,男人们大多会继续喝酒,女人们会带着孩子去看戏,母亲、大姨、二姨都是戏迷,她们搬了凳子在戏台下一看就是半天,看到悲情处还会流泪,看到喜剧三人又会笑作一团,我常常是把头倚在母亲的腿上,耳朵里全是锣鼓喧天。看完戏,我们便回大姨家去,有时吃了晚饭再走,走的时候,大姨就拼命往我们的车篓里塞东西,比我们拿来的东西还要多。

转眼间,当年的孩子已是年近三十,岁月悄悄改变着很多东西,也无声无息地带走了很多东西。大姨古稀之年,身体还算硬朗,表哥们都已在城里安家,二姨在城里帮忙带孩子,姥爷故去,大舅二舅也都不在了,父母也不再年轻,但如今四月八儿有会的传统仍在继续,虽然规模已大不如前。或许有一天,四月初八将成为日历上一个普通的日子,不再有会,但即使这个传统消失了,父母心中的传统也会一直在,他们会在四月初八赶到大姨家,延续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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