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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5月15日 星期

粮囤记忆
■流金岁月

■郎纪山

再有半个月左右,家乡的麦子就成熟了。

粮囤,对于今天的年轻人来说,已经很陌生了,有的甚至不知它为何物。因为现在一般的人家都不存放粮食了,自然用不着粮囤。食用的馒头、面条等都是从集市上或超市里买来的,比起自己动手去做方便、快捷多了。这说明人们的生活节奏加快了,社会的分工更细了,这是社会进步和生活水平提高的体现。

但对于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上了年岁的人来说,粮囤是永远抹不掉的记忆。

很小的时候,我爱听老人们“讲古”。说是旧社会的一个春天,久旱无雨,麦苗儿旱得跟汗毛似的。那时候,庄稼是“望天收儿”,老天爷叫吃四两,绝对吃不了半斤。人们很是发愁,担心又要遇到年馑了,就有人合计着准备外出逃荒、要饭。村里有一个缺心眼儿老婆儿当着众人的面,瘪着少牙没口的嘴说:“反正俺是不怕,不管咋说,俺家还有一罐儿豆哩!”可见,旧社会一般的庄户人家,存放粮食的器具多是罐子或瓦盆。

我幼时的记忆里,农家最初的粮囤多是用荆条编制的“草篓”或者“圈地儿”。“草篓”有一米多高,口面近一米,大致呈圆柱形,口小肚大。“圈地儿”就大了,直径有两米左右,四五十厘米高,上面可以加上一圈一圈的“茓子”(用荻苇或高粱秆儿的篾子编制而成)。为了防潮防虫,“草篓”和“圈地儿”要涂上一层“麻渣泥”(“麻渣泥”由麦糠、湿牛粪与泥掺和而成,用手均匀地涂抹在上面),然后在晴天毒日头下晒干。

有一年麦罢,村里分了粮食,我们全家七口人,总共分了五六百斤,尽管分得不多,但毕竟是一年下来的劳动所得,也是一家人逢年过节、人来客去不可或缺的“细粮”(红薯干儿、豆类称之为“粗粮)。母亲很高兴,把“草篓”“圈地儿”都搬出来晾晒,又和好了“麻渣泥”,很细心地涂抹了一遍又一遍。母亲忙完了,洗了手,开始和面、擀面条儿——不敢全用小麦面,而是用小麦面和黄豆面掺和擀成的面条儿,这在当时称为“改样饭”。

饭熟后,我死活不吃。我说:“娘手上刚抓过牛屎,太脏太臭,我不吃!”那时,我也不过七八岁光景。四五十年过去了,至今,那情景我仍记忆犹新。

后来,父亲嫌“草篓”“茓子”容易被老鼠啃啮,就下决心买几个“砂缸”盛放粮食。那一年“麦口”前,他和邻人商量好,去南山的尹集去拉缸。天不亮,父亲就和邻人带着干粮、拉着架子车上路了。直到天黑才回来,一下子拉回来四口大砂缸。母亲说,这下再也不用担心老鼠了!

这几口大缸,至今还在我家院里的角落里放着。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人们的生产积极性提高了,再加上化肥充足,粮食产量一下子提高了许多,留足了种子、缴罢公粮、卖了余粮,每年还要存放几千斤的口粮,几口大缸显然盛不下。父亲说,干脆砌个粮池子吧!

于是,父亲就砌了个半间房子大小的池子,能盛两三千斤麦子。但令人烦恼的是,每年的暑天总要将它们翻晒一下,大热天里,把几千斤粮食倒腾一番,可不是个轻松活儿,脏、累不说,单是热就让人受不了。

我劝父亲说:“何苦哩,存这么多粮食,吃不完,只见年年翻腾着晒!”

“你年轻,不懂。你没听老年人常说‘天天防火,夜夜防盗,年年防馑儿(灾荒年景)’。庄户人家,没钱可以,没粮食可要打饥荒。”父亲很是语重心长地说,又列举出自己经历过或听说过的很多灾荒年景的例子。

现在回想起来,老辈人总结出的生活经验自然有他的道理,但未必都是正确的,因为时代毕竟不一样了。不过,现在我家年年还是要存放一些粮食的。粮囤是铝合金的,既防潮、防虫又防鼠。不是为了防什么年馑儿,而是自己种的麦、自己磨的面,吃起来心安,更是对往昔艰难岁月的一种怀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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